江橋站著不動了，就這樣任由希爾薇拉著衣角。
盡管接觸了三個多月，江橋對希爾薇的印象也僅僅只局限于表面，其他的東西包括家庭狀況、生活環境等等都一概不知。
只是潛意識里總覺得，在她表面的開朗下，隱藏著的是一條憂傷的河流。
也正因如此，江橋總想著呵護她，給她多一點關心。
這和程若溪還有點不一樣，程若溪的悲傷是藏在大大咧咧的陽光下的，江橋很難察覺的出來，就好像她對悲傷什么的都無所謂，她是一株永遠向陽的向日葵，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低垂著臉龐。
而希爾薇不一樣，她是一株明黃色的郁金香。
“咋了？”江橋笑笑說，“做噩夢了？”
躺在被窩里的希爾薇搖搖頭，側著身子，眼簾低垂，囁喏道：“我只是有點想媽媽，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江橋的心微微顫抖著，他只是隱隱察覺到希爾薇可能有過悲傷的經歷，但沒想到這么悲傷。
他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來，低著頭跟希爾薇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家里裝修還沒這么好，就是棟老房子，我跟我奶奶就住在這間房。”
“她是個很和善的老人，我印象里從沒跟人吵過架。那時候我在附近上幼兒園，每天傍晚回來就看著她坐在門檻上。我老問她在看什么，她就說在看云。”
“我說云有什么好看的，這不是每天都能看得著么。奶奶就笑了笑，說，這世上的每個人死了之后都會藏到天上的云里，下雨的時候就來人間看你。”
“后來奶奶過世了，我媽我爸相繼離開了家，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坐在院墻上看云，看奶奶是不是真的藏在里面。”
江橋說到這的時候，笑了笑，眼里都是溫柔。
而希爾薇早就哭得稀里嘩啦，有一搭沒一搭地抽抽著：“江橋......你別騙我，你騙了我我跟你沒完。”
江橋立馬舉起雙手投降：“欸欸欸......這我可不敢保證嗷，萬一在你們那，不是云是星星怎么辦？”
希爾薇聽得破涕為笑：“我不管，你都把我說哭了，還想不負責任嗎？”
“負責，必須負責啊！”
......
早上，天都還暗著，江橋耳邊的手機鈴聲就殺氣騰騰的響了起來。
怎么回事，我沒設過這么早的鬧鈴啊？江橋摸索著打開手機，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機界面。
是黎晚打過來的電話。而通知欄顯示現在才六點零五分。
他頓時睡意全無。
江橋立馬從沙發上坐起來，從窗戶縫里透進來的冷風吹得他哆嗦了一陣。臥室門緊閉著，希爾薇還處在睡眠之中。
他一邊拿來棉衣穿上，一邊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通電話。
“喂......誰啊？”江橋故意裝作沒睡醒的樣子。
“喂，是江先生嗎？您的外賣到了，就在門口，您方便的話來取一下。”電話那頭是脆生生的熟悉聲音。
“哦哦好的，你就放在門口吧，我一會兒去取。”江橋含糊說。
電話那端沉默了兩秒。
接著一段模模糊糊的喊聲從屋子外和手機里同時傳來。
“江橋，還裝起來了是吧？趕緊過來開門！”
江橋關掉手機，輕手輕腳開了門，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江橋緊了緊衣服，趕緊走了出去。
天色蒙蒙亮，朝陽剛剛露出了點邊。
院門口停了輛電動車，電動車旁邊倚著一道人影。
“誒，老師?”江橋走到鏤空的院門前，打開門，裝作驚訝道：“老師，您啥時候兼職送外賣了?”
“少來。”黎晚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進院子:“還不是你，今天請一次假，明天又請一次假，這怎么行?今天你非得跟我去上學不可。”
“老師，我不是說了嘛，今天一定去，你看我，都這么早起來了。”
“不是我來叫你，你起得來嘛你?”黎晚說著就要走進屋子，“這大早上快凍死我了。”
“誒——”江橋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黎晚頓住腳步，回頭白了他一眼:“怎么，都不能讓老師喝杯熱水了?”
“沒事，沒事……”江橋訕訕笑了笑，跟著進了屋子。
“你昨天晚上睡沙發了?”黎晚走進屋，看見沙發上的被子，問道。
她瞄了一眼緊閉著的臥室門。
“沒……昨天晚上在客廳學得太晚了，干脆就那樣睡著了。”江橋給黎晚倒了杯熱水。
“哦，算你小子懂事。”黎晚接過熱水，雙手捧著，放在嘴邊輕輕吹。
“老師，您看您怎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您親自來一趟也太辛苦了。”江橋沒事搭著話。
“不辛苦，江大少爺的睡眠被打擾了才辛苦，是吧？”黎晚笑瞇瞇地說道。
“老師，你這話說的……您餓不餓，沒吃早餐吧，要不我給您煮兩碗餃子吃?”
“給你氣飽了，哪有心情吃飯……我就不吃了，你吃你自己的吧，吃完我帶你去學校，我就在沙發上坐會兒。”黎晚搖了搖頭。
江橋發問道:“呃……怎么帶?”
黎晚回答:“坐我電動車啊，我今天特意騎過來的。”
“好吧。”江橋有點無奈，看來今天是跑不了了。
他原本確實是想著請一天假，帶著希爾薇好好熟悉一下周邊的情況。
沒想到被黎晚直接給找上門來了。
這時，臥室的門無預兆地開了，希爾薇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江橋，你在跟誰說話吶？”
江橋張大嘴巴，心想這下壞事了，他趕緊去看黎晚。
發現后者瞳孔猛地一縮，喝水的動作一下停頓。
“咳咳——”喝進去的水被她給咳了出來。
她馬上看向江橋。
江橋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無以復加的震驚，仿佛在說:你小子這是要造反吶?
……
冷風打在江橋的臉上，六點半的大街上已經有了不少人，大都是買菜或者晨練的大爺大媽。
他坐在電動車的后座，帶著頭盔，黎晚則有條不紊地駕駛著電動車，行駛在馬路上。
他給希爾薇做好了早餐，叮囑了她一些事情之后，便跟著黎晚離開。
此刻，他知道黎晚有很多事情想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