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不知道為什么本該轟向自己面門的拳頭，卻突然停在空中。

他并非那種坐以待斃的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那附帶炁息的拳頭直直轟向精壯漢子面門。

精壯漢子還處于錯愕當中，顧歡這一擊雷厲風行，瞬間擊中他的面門，他倒飛出去數米，重重摔在地上。

顧歡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毫不躲閃，這一拳實實的轟在對方臉上，此刻那漢子臉上一團血肉模糊，基本已看不清五官了。

眼看同伴受傷，老嫗與年輕男子坐不住了，一左一右同時向顧歡攻來。

老嫗扔出袖中暗器，年輕男子手中化出一根長棍，直指顧歡頭頂。

二人的突然出手讓顧歡有些猝不及防，只能倉惶應對，他一腳踢向持棍男子，卻無暇顧及那些暗器，怕是只能中招了。

接下來出現了極為驚人的一幕，只見那些附帶著炁的暗器在距離顧歡身前估計幾十公分的位置像被卸力一般垂直落下，那名男子手中以炁化形的長棍更是瞬間煙消云散。

顧歡一腳將男子踢飛數米，顧歡眼神兇狠死死盯著那名老婦人，開口道：“我不打老人，別得寸進尺。”

老嫗呵呵笑言道：“沒想到無根生那個畜牲竟然還有傳人，今日真是失算了。不過你也別囂張，老太婆沒本事收拾你，自會有人出手。”

“我不是什么無根生的傳人，你要是想找人替你找回場子，盡管來便是了。”顧歡向老嫗回應道。

老嫗看著身旁倒地的二人，開口說道：“二位，今日恐怕我們無人能勝過這小子，怕是只能離去了。”

精壯男子眼中滿是怒火，卻也不得不點頭應允，而那年輕男子則是什么話也沒說，自己一個人站起身來離開了。

“沒想到還能親眼領略到無根生掌門的神明靈，小子，你是他的后人？還是弟子？”一個極為嫵媚的女聲傳入顧歡耳中。

顧歡聽到這個聲音，打了個寒顫，回頭看去，說話的正是那名坐在地上的粉發女子。

“你們口中所說的無根生到底是誰？”顧歡向她問道。

“你沒聽過‘全性’嗎？”

“那是什么？一個組織？”顧歡想起剛剛那三個好像就將眼前女子稱為全性妖人。

“全性是一個異人門派，我就出自其中，你好像對這異人界一無所知啊。”女子玩味說道。

“我不過是前幾日才成為一名異人，確實不太了解。”

同樣坐在地上打坐調息的張靈玉看向顧歡，拱手道：“在下天師府張靈玉，今日多謝了。”雖是表達感謝，可他卻依舊神色冷漠。

“沒事，我本來也沒打算趟這渾水的，是那個腦子有病的硬把我拉下來的。”顧歡指向角落的精壯男子。

顧歡想到張靈玉好像提及了天師府，于是開口問道：“是龍虎山天師府？”

“正是。”

“那么閣下也是一名道家真人？”

“真人不敢當，不過我確實自小便在山中隨師父修行。”張靈玉神色淡然說道。

“我這次來江城，正是為了造訪龍虎山。”

聽聞顧歡此言，張靈玉開口勸誡道：“閣下的身份恐怕最近不太適合去往龍虎山。”

“為什么？”顧歡有些不能理解。

“你當真不知道全性與無根生？”

“我是真不知道啊。”顧歡此刻有些欲哭無淚，這無根生究竟是哪個王八蛋啊，好像所有人聽到這個名字都很不待見。

“你今日出手助我，我才好心相勸，若是你非要去的話，可能會有殺身之禍。”張靈玉看著眼前這名好似愣頭青一般的青年，搖了搖頭道。

“他說的沒錯，你如果非要去龍虎山，恐怕下場會比我今天更慘。”粉發女子開口道。

“若是在以前，我一定會邀請你加入全性，可如今全性也是自身難保了，小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顧歡對二人的言語沒有懷疑，沒想到自己不知如何得來的這份能力，眼下卻將他置于一個非常危險的處境。

“多謝兩位好意了，不過龍虎山我是一定要去的。”

兩人看顧歡如此固執，于是也不再多言。

“張真人，我有點好奇……”

“嗯？”

顧歡有些不好意思向他問道：“正一道士也能談戀愛嗎？”

聽聞顧歡此言，張靈玉那波瀾不驚的面上泛起一絲微紅。

“我與她……并無任何關系。”

顧歡覺得眼前名叫張靈玉的道士，就是那動漫中的“傲嬌”，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名女子在他心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可他言語上卻仍在嘴硬。

“好吧，是我冒犯了。”

張靈玉好像突然得到啟示一般，站起身來，揮了揮袖子，背過身去說道：“今日過后，你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下次再見到你，我會親手殺了你。”

“你舍得嗎？”女子站起身來，貼到張靈玉的耳邊輕聲說道。

張靈玉臉色瞬間生起些許紅潤，他立即走出一個身位，與女子保持些許距離。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顧歡。”

“我記住了，我叫夏禾，異人界都叫我刮骨刀，你今日救我一命，日后若是想要加入全性直接來找我就行。”

“多謝好意，暫時沒有這個打算。”一個無根生已經夠他頭大的了，要是再加入什么全性，只怕自己要變成那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最后給你一個忠告，雖然神明靈不屬于八奇技，可是對它感興趣的異人也不少，建議你不要輕易使用。”

神明靈？就是剛才那股從自己體內突然噴涌而出的炁嗎？可是那股炁不是他自發控制的啊，它們好像有著自己的意識，顧歡當下并沒有掌控它們的能力。

“張真人，這位夏……”顧歡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夏禾。

“叫我姐姐就行。”夏禾看著眼前這名青澀的青年笑言道。

“好吧，張真人與夏姐姐，我先回去睡覺了，你們……該干嘛就干嘛吧。”顧歡向二人告辭，向自己住宿的賓館走去。

一名中年女人突然出現在夏禾身后，沉聲說道：“我原來還準備出手呢，那名年輕人卻先出手了，沒想到他竟然掌握著神明靈，一定要將他拉進全性來。”

“竇姐，原來你沒死啊？我還以為你們三個都遭難了呢。”

被夏禾稱為竇姐的中年女人拍了拍她的頭說道：“你就不能盼我們點好的嗎？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繼續與張真人親熱？”

張靈玉身上金光若隱若現，說道：“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出手了。”

“唉，真是可負心漢，竇姐，我們走吧。”

夏禾朝他白了一眼，在那名中年女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離開了。

張靈玉看著遠去的二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竇姐，我們接下來去哪？”夏禾向身旁女人問道。

“掌門在召集門中高手，有傳言說……張之維好像要親自下山了。”

聽到這個名字，夏禾吃了一驚，那位被稱為“一絕頂”的當代天師，可是已有十多年未曾離開龍虎山了，看來這次是要動真格了，那位代掌門闖下的禍可不小。

顧歡走回賓館，看到賓館前臺神色緊張，向他問道：“外面是不是打架了？要不要報警？”

顧歡攤開雙手，若無其事的說道：“沒事，小兩口鬧分手呢。”

顧歡回到自己的房中，腦中回想張靈玉與夏禾的話。

自己突然成為一名異人，如今看來也并非完全是件好事，眾人口中的神明靈好像是個燙手山芋一般，可自己眼下卻無法掌控這種能力，他只能盡量不在其他異人面前使用炁了。

“張之維……”他口中念叨著這個名字，他突然想起，龍虎山當代天師好像也叫張之維，難道他就是那個被稱為“一絕頂”的異人？明日去到龍虎山一定要找機會親自拜訪一下這位老天師。

————

翌日清晨，龍虎山天師府內，一名白發長須的道人正盯在眼前的棋盤，思考良久，然后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煥金啊，能不能容為師悔一步棋，之前考慮得有些欠妥了。”

與之對弈的是一名瞇瞇眼的中年道士，看著極為憨厚老實，他笑言道：“師父，您不是常說落子無悔嗎？”

那個許多年未曾合眼的師弟的身影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嘆了口氣道：“是啊，落子無悔。”

老道人從地上蒲團站起身，走到山崖邊，那名被他喚作煥金的中年道人緊跟其身后。

老道人向遠處眺視，對身后弟子說道：“我年少時隨師父第一次進山時，師父就帶我來過這里，當時我看著那各色山峰，只覺得很高。”

“后來每一年我都會來這里看一次，我覺得它們越來越矮。”

“今日再看，我好像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座山峰了。”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趙煥金安靜的聽著師父的述說，一言不發。

老道人隨后又開口問道：“靈玉是不是偷跑下山了？”

趙煥金有些神色尷尬，片刻后向師父回答道：“小師弟已于三日前下山，讓我們不要告訴師父。”

“唉，靈玉從小只知道修行，修為雖日益增長，可他卻不知道比修行更重要的是修心，在這方面他可比張楚嵐那小子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煥金，你發出告示，即日起將張靈玉逐出龍虎山，其生死自負。”

“師父，師弟他……”趙煥金想開口為師弟求情。

“嗯？一輩子待在山上吃我的用我的，可曾交過一分錢？想當年我被師父趕下山去擺攤……”

趙煥金知道師父又要開始說他那陳年往事了，于是只得作罷，開口向師父說道：“師父，該下山了。”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吧？如果我讓你跑？”

“那我就頭也不回的跑。”

老道人聞言放聲大笑，二人一同向山下走去。

顧歡今天起了個大早，乘坐最早的班車，上午十點多就到達了龍虎山下。

由于眼下正處暑假期間，龍虎山不但是一座道門，同時也是著名旅游景點，所以此刻的龍虎山人滿為患。

顧歡來到售票處，購買了一張門票，130，可不算便宜，自己那日漸消瘦的錢包愈加雪上加霜了。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幸見到那位張天師，如果見到，這票價也能算回了些小本。

顧歡發現這龍虎山中每個地方此刻都是人山人海，無論是燒香還是求簽的地方，都早已排起長隊。

唉，這就是暑假的景點嗎？顧歡漫無目的的在山中到處閑逛，終于讓他找到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他坐到石梯上，掏出包中礦泉水喝了一口。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顧歡回頭看去，兩名身穿道袍的道人向下走來，一位白發長須，仙風道骨，像極那了小說中描述的那些得道高人，而一位中年道人與之相比就顯得極為普通了。

顧歡一直想找一位山中道士詢問那張天師的位置，可惜每個地方皆是人潮洶涌，此刻看到兩名道士，便向二人恭敬的問道：“兩位道長好，請問貴府張天師如今可在山中？我對張真人仰慕已久，不知有無機會拜訪。”

那名年老道人向顧歡打了個道家稽首說道：“施主你好，真不湊巧，張真人下山辦事去了，如今不在山中。”

顧歡臉上露出些許遺憾，看來自己的這趟龍虎山之行算是白來了。

顧歡向年老道人問道：“請問道長，我想繼續走上去看看可以嗎？”

老道人笑臉吟吟，問向顧歡：“敢問施主，為何要向山上走去？”

顧歡回了個笑臉道：“我覺得上面的風景可能好些，想上去看看。”

“施主一路登高便可，貧道今日要下山去了。”

“眼下山中游客頗多，道長因何下山？”

老道人臉上的笑意轉變為嚴肅，隨后開口道：“殺人。”

老道人這語出驚人的二字讓顧歡十分驚訝，一名不諳世事的道士竟然要下山殺人？莫不是個瘋道士？

顧歡敷衍的說道：“那就祝道長一路順風吧。”

年老道人在經過顧歡身旁時，說了一句：“我與施主今日有緣，多贈施主一言吧。”

一個聲音在顧歡的心間泛起：

“潛龍勿用。”

三人錯開身子，向不同的方向走去，顧歡走往山頂，兩名道人向山下走去。

這一日，張之維入世于龍虎山，顧歡亦出世于龍虎山。

這也是異人界兩代頂峰之人的初次相遇。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