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高懸,將光芒毫無保留地傾灑,荷葉層層疊疊,宛如翡翠大傘,挨挨擠擠,撐起一片片陰涼。荷花或粉白或嫣紅,有的羞澀打著朵兒,有的大方盛放,風姿綽約。微風拂過,送來縷縷荷香,絲絲縷縷縈繞身旁。采荷女們身穿青綠色的小衫,挎著花籃輕盈地跳上小船,其中一位采荷女雙手穩穩握住船槳,身體微微后仰,用力將船槳插入水中,隨后胳膊一收,船槳破水而出,帶起晶瑩水花,小船悠悠向荷叢深處劃去。其余人則蹲在船頭有說有笑,期間一位明艷長相的女子目光搜尋,瞅見一朵開得正好的荷花,她眼睛一亮,身子前傾,伸長手臂,手指靈巧地捏住花莖,輕輕一折,那荷花便落入她掌心。她直起身子,俏皮地把花插在撐船人發間,兩人相視間,銀鈴般的笑聲在荷叢中回蕩,驚起一灘鷗鷺,天真浪漫,時光無憂。
顧垨來到祖母屋中時,便見祖母靜靜倚靠在貴妃椅上,望著手中拿著的荷花樣式銀制簪子,老人滿頭銀發整齊盤起,幾縷碎發隨風輕拂,臉龐雖爬滿歲月痕跡,卻難掩優雅,此刻她的目光柔和,神情滿是懷念之意。
顧垨見狀也不打擾,轉身出去把二叔觀賞池子里開著正盛的粉荷摘了回來遞到祖母手中,老夫人望著手中徒然出現的粉荷先是一怔,隨后望見顧垨驚喜的笑道:“垨兒回來了”說著在顧垨的攙扶下起身,眼神上下細細打量,隨后心疼的拍拍顧垨的肩膀道,“祖母可憐的垨兒,出去一遭回來都消瘦了不少,今日便不回去了吧,留在祖母這里,祖母給垨兒準備好吃的補補。”
顧垨難得回來,左右沒有什么事情,也想好好陪伴一下親人,自是點頭應允:“那可好,垨兒在外一直惦著祖母的小廚房,今日回來要好好大吃一頓!”祖母聞言被逗得笑容滿面,祖孫二人許久未見,顧垨知曉祖母掛念,便主動為祖母講一些自己任務中遇到的小插曲,逗祖母高興。
祖母聽著顧垨講述此次出行白玉京所見所聞,雖然顧垨掩去了兇險的事故,但祖母還是擔心的問道:“垨兒有沒有受傷?若是受了傷可不能逞強不說。”
顧垨寬慰祖母道:“祖母還不相信垨兒,垨兒這么厲害,區區小怪還傷不到我。”
“那也要萬分小心,出門在外不可掉以輕心。”祖母知道顧垨厲害,但卻也擔心他恃才傲物,吃了不起眼的虧。
顧垨恭敬的聽著祖母事無巨細的關心,心中暖暖的。
祖孫二人用過飯后,顧垨便要告辭祖母了,他后日又要出任務,得回去準備些東西,祖母不舍的送顧垨出門,她命人做了些味道好的干糧,讓顧垨帶著在路上吃,顧垨打開一看除了干糧還有幾個荷花餅,他自小就愛吃祖母做的這款點心,咬上一口,首先感受到外皮的酥脆或軟糯,接著餡料的醇厚滋味在舌尖散開,而荷花的清香則貫穿始終,縈繞在口腔,給人帶來一種清新雅致、別具一格的味覺體驗,仿佛在品嘗間就能聯想到夏日滿池荷花綻放的美好景致。
顧垨出門時望見門邊栽著一排金蘭花,其花瓣呈溫潤的金黃,色澤奪目,紋理細膩仿若精心雕琢。花朵小巧玲瓏,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優雅生姿,金蘭花蕊嬌嫩,散發著淡雅清幽的香氣,絲絲縷縷,沁人心脾,讓人為之沉醉,顧垨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為祖母只喜荷花梅竹,沒想到此次回來祖母院中竟還多了一排緊挨著盛綻的金蘭,他好奇就多問了一句。
祖母看著金蘭露出懷念的意味:“祖母從前有一閨中密友叫菱花,我慣喚她菱娘,她呀最是聰慧活潑,可惜自從她嫁人后我們就再未見過,我寫去許多書信,可從未接到她的回信,派人去尋也尋不到,我有一日做夢夢見她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指著懸崖邊的金蘭跟我說待我在門前種滿一排金蘭,她就來見我,可惜這花都開謝輪回了兩載,現實或是夢中都不見她來。”說著說著,祖母想到故人不知音訊,擔憂和難過齊齊涌上心頭,情不自禁落下傷心淚。
顧垨趕忙寬慰祖母,為她擦拭眼淚,祖母見平日驕傲的孫子此刻手忙腳亂的模樣,心中的難過壓下去了幾分,臉上的愁容消去不少,只是她還是開口請求道:“垨兒,我自嫁進顧家就再未出去過,顧家家規森嚴,外女入門后,至死都不得出,你祖父和父親克己守禮,肩上的擔子太重,祖母也不敢多麻煩他們,祖母想請你在外行走時,能不能幫祖母打聽一下菱娘的音訊,好好的人,是死是活總得有個交代。”
“祖母此言過重了,為祖母分憂實為后輩所應做的,更何況一家人有什么請不請的,祖母您就放心吧,孫兒會幫您尋人的。”
夜里,王生提著燈籠慢悠悠的朝家走去,他走著走著四周漸漸起了濃霧,他心中頓生警覺,五感中只有聽覺一如既往的靈敏,他聽見了女子輕泣的聲音,兩只腳不由自主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遠遠的他看見一名白衣女子低著頭哭泣,待他走近了,女子聽見腳步聲,抬頭怯生生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見是一名男子,她嚇得縮了縮身子。
王生則是被女子抬眸時露出的面容驚艷住了,一雙多情翦秋瞳,芙蓉生香傾城貌,王生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他見女子有些害怕自己,趕忙蹲下身說:“姑娘莫怕,在下王生,只是下值歸家途中聽聞有人哭泣,怕有人遭遇不測,這才尋著哭聲過來一探究竟。”他邊說邊觀察女子的神色,見女子警惕的神情有些許放松接著關心道:“此刻已然夜深,姑娘還在此傷心逗留,可是有何緣由?如若姑娘不介意,可告知在下,在下定為姑娘排憂解難。”
女子聞言,臉上露出了憂愁:“小女子本是與父母到此投奔親戚的,但誰料親戚還未找到,雙親皆染病去了,留我一人孤苦無依,沒有落腳之處。”
王生聞言便將女子帶回了家中,女子說自己叫菱娘。菱娘隨身攜帶一塊精美的銅鏡,她說那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唯一念想,只是王生見菱娘每日都要細細養護銅鏡心中覺得奇怪,不過菱娘除了這個奇怪的舉動,其他倒并無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會為王生洗衣做飯,也會細細體貼王生,這時日久了,王生越發的喜歡菱娘,在試探過菱娘的心意后,王生便決定迎娶菱娘,二人的婚后生活很是甜蜜美滿。
一日王生的上司閔地羊到王生家中做客,他見到了美麗溫柔的菱娘,回去之后夜不能寐,滿心滿眼都是菱娘的倩影,再望著自己家里人老珠黃的夫人,更是心癢難耐,他利用職務之便逼迫王生將菱娘送予自己做妾,王生心中敬愛菱娘怎可能將妻子送予他人玩弄。
在權勢的逼迫下,王生決定帶著菱娘逃跑,但閔地羊早有防備,他給王生安上玩忽職守的罪名,將王生打入天牢,王生知曉自己無法再保護菱娘,悲痛之下撞墻自盡而亡,這下閔地羊更是得意,他將菱娘強搶入府并告知她王生已死,如今唯有自己才是她的依靠,菱娘聞言面露可惜的神情,接著一雙玉臂輕輕抱住閔地羊,媚眼如絲,她姣好的面容湊近閔地羊,吐氣如蘭:“大人如此鐘情菱娘,菱娘倒是想看看大人的心是不是真的。”閔地羊聞言只覺心口一痛,他的心被菱娘生生挖了出來,菱娘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張開朱唇細細品嘗著閔地羊的心,一顆心吃完她跨過閔地羊死不瞑目的尸體,抱著銅鏡身影一閃去到王生的尸體旁,摸了摸他的心口,可惜的嘆了一口氣便消失無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