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陳三剛才剛還想為豬八戒辯解，說他其實很專情。
但聽完高翠蘭這番話，只想呸他一口，然后罵一聲渣男。
哪有把黑鍋往女人身上甩的？
這不是典型的吃干了抹凈了不認賬？
豬八戒沉吟道：“我記起來了，確有此事。”
高翠蘭道：“你肯承認就好，我也不指望你給我什么交待，只求你看在昔日那一點情分......不要傷害我爹。”
豬八戒搖了搖頭：“一碼歸一碼，老豬欠你的，老豬自己還，但他壞事做盡死有余辜，恕我不能答應你。”
“倒是你，玉帝罰你下凡受劫，你當多行善舉，以求功德圓滿早日重返天庭，可你不僅無視你爹所作的惡事，反倒與他同流合污，難道你不怕玉帝怪罪，將你施以重罰？”
高翠蘭癲狂大笑，笑聲凄楚，讓人實在不忍。
“人人都道神仙好，可神仙到底有什么好，不體七情，斷絕六欲，如同行尸走肉，除了活的久一些，哪有我如今這般自在？”
“爹爹固然惡事做盡，但他待我極好，視我如同性命一般，生養(yǎng)之恩我不能不報。”
陳三在旁邊看著，一度陷入兩難。
豬八戒和高翠蘭二人，各有各的道理，法理和孝義之間本就無從公斷。
陳三不由看了小白龍一眼，不知她與敖閏之間的恩怨是否還能解開。
“哎......”
陳三長嘆一聲，從房頂跳了下來。
“高小姐，貧僧覺著你這話不對。”
高翠蘭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哪里不對？”
陳三擺了擺手：“父女情深，固然令人動容，可你是否想過那些被他害死的無辜之人，他們難道沒有父親，沒有子女，他們難道就活該被你父親殺害？”
“你救他是盡孝，但八戒要殺他，卻是大義。”
“法理公義素來大于人情，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義務遷就你高大小姐。”、
“所以，你說的不對！”
高翠蘭一時無語。
是啊，被高員外殺害的那些人，他們也有父母妻兒。
這世上本無對錯，只有利弊，如今殺高員外一人便可平息上千冤魂，其中利弊不言而喻。
她在天庭之時就聽王母與玉帝議論，說靈山佛祖正在挑選取經(jīng)布道之人。
下凡后又聽豬八戒提及在此等候取經(jīng)人之事。
料想這取經(jīng)人定然是一位得道高僧。
可陳三竟然主張殺掉自己爹爹？
“佛門不是不殺生嗎？佛門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高翠蘭此言，等于默認了高員外犯下的罪過。
豬八戒看向陳三，等他發(fā)令。
陳三道：“那你且問他可知錯？”
高翠蘭連忙晃了晃高員外的手臂：“爹，你快告訴圣僧，你愿意改過！”
高員外的腦袋垂了下去，此刻昔日種種浮上心頭......
自己的雙手確實沾滿了血腥。
但自己真的錯了嗎？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難道不是天理法則？
古往今來，哪個成事者不是踏著如山的尸體走上巔峰的？
高員外忽然抬起頭，他的選擇的竟然不是認錯，而是質(zhì)疑。
“改過？”
“若我還年輕，從頭來過也無妨，但如今我已過花甲，讓我放棄幾十年奔波換來的一切，還不如被你們殺了。”
“你們只道殺害了許多性命，誰又記得可我養(yǎng)活了多少人......此時你們仗著武力說我錯了，但縱然我做錯了，又與你們有什么干系？”
要是閉上眼睛，還以為這是哪位梟雄在暢懷感想呢！
豬八戒和小白龍都陷入了沉思。
高員外歷年來殺害的人，確實跟他們毫無瓜葛，就算是幫那些人報仇，好像也輪不到他們。
一時竟沒了動手的理由。
陳三見豬八戒陷入心魔，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然后側目看向高員外，已是滿臉的肅殺之意。
“佛門八戒，首戒便是不得殺生，然佛門還有另外一句話，叫做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世人只道我佛告誡世人應慈悲心腸，卻不知我佛還說過，遇冥頑之惡，亦可金剛怒目！”
陳三抬手一掌，擊在高員外腦后，高員外哼了一聲，便瞪大著眼睛倒了下去。
高翠蘭伏在高員外身上，痛哭流涕。
陳三道：“高小姐，此刻你是否體會那些枉死之人，他們親眷的心情？”
高翠蘭滿是傷心，又悔又恨。
小白龍看到高員外死后，高翠蘭傷心欲絕的模樣，心底某個地方猛的一疼，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經(jīng)歷。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自己真的要跟父親和和那些叔伯老死不相往來嗎？
陳三悄悄的用簽到點換了一顆解毒丹，故作高深從懷中拿出來，遞給豬八戒：“先將丹藥服下。”
豬八戒將丹藥吃下，叩頭道：“多謝師父。”
陳三看了看自從扶風子死后便被嚇得不敢動彈的家丁：“爾等今后須誠心向善，不得為惡，否則高員外就是你們的下場。”
一眾平日作威作福的家丁聞言，千恩萬謝后四散而逃。
陳三沖小白龍招了招手：“龍兒，咱們?nèi)ネ膺叺龋尠私浜透咝〗阏f幾句話。”
小白龍輕輕點頭，縱身跳下屋頂。
豬八戒低頭望著高翠蘭，心中感懷：“翠蘭，節(jié)哀。”
高翠蘭回頭瞪了豬八戒一眼，憤怒而屈辱，突然一個箭步，起身便朝著院中的石柱撞去。
豬八戒一把拉住她：“不可！”
高翠蘭掙扎了幾下，卻發(fā)現(xiàn)豬八戒的手如同一把鐵鉗，根本無法掙脫，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豬八戒道：“你說你不愿為仙，不愿長生，可你若此刻尋死，便會將你這一生罪孽帶到陰曹，莫不是想承受那十八層地獄的酷刑？”
高翠蘭猶豫了。
她雖厭倦了天庭的日子，并不代表她不怕死。
尤其是聽到十八層地獄的時候，對于死的恐懼瞬間轉化為對于生的渴望。
豬八戒見她已經(jīng)沒有了尋死的念頭，這才說道：“我方才說過，老豬我欠下的債，由我自己來還，前世我對你不住，你且等我隨師父取經(jīng)歸來，到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高翠蘭淚眼朦朧的望著胡八戒，哇的一聲抱住了他。
豬八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張開雙臂，輕輕摟住了高翠蘭，輕聲安慰：“你不要難過傷心，他并未死，師父只是打昏了他，要讓你體會那些亡者親眷的喪親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