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亂說，我爸一分錢都沒收，還罵了他一頓，把他趕走了。”張新軍道，“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是讓你進一步了解鄭兵這個人。他都敢給我爸下套，你說這個人陰險不陰險？”

“你爸做的很對。”秦峰道，“可千萬不能跟這人扯上什么關系，要不然，想再甩開他，就難了。”

“我爸什么樣的人，我最有數了，我對他特別放心。”張新軍道，“他不會收那些寶石販子一分錢好處的。”

“他們這些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秦峰道，“拿不下你爸，他們說不定會從你和你媽身上入手。”

“我是肯定不可能的，我媽也不可能。”張新軍道，“錢當然是好東西，可也得看，這錢是從什么手里遞過來的。”

“應該這么說，不該我們得的錢，無論從什么手里遞過來，都不能收。”秦峰道。

“那是肯定的。”張新軍道。

“你爸現在權力有多少大，你都想象不到。”秦峰道，“現在，盯著你爸手中權力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可以說，成千上萬的糖衣炮彈，現在都瞄準你爸呢。你們一家人不但要防著鄭兵，還要防著其他所有別有用心的人。”

“這件事情，我爸早就跟我和我媽說過了，你就別操心了。”張新軍道，顧自走回趙青璇等人站著的地方。

“張新軍跟你說什么啦？”告別張新軍回東河的路上，趙青璇問秦峰。

“沒說什么。”秦峰道。

“還保密啊？”山姆大叔問秦峰。

“沒什么可保密的。”秦峰道，“張新軍說，南方寶石販子給他爸送禮，被他爸趕出去了。”

“趕出去了？”山姆大叔問，“那要不就是嫌禮輕了，要不就是沒能力幫人家辦事情。”

“爹您這話就太武斷了，清正廉潔的領導，還是不少的。”趙青璇道，“張新軍的爸爸，也許就是那種清正廉潔的領導呢？”

“你怎么知道他清正廉潔？”山姆大叔問女兒，“收禮都是背著人收的，就連整天跟他在一起的同事都不一定發現得了，你憑什么就說他不收禮？”

“叔啊，我也不是替張新軍他爸說話，根據我們了解，張新軍他爸確實挺廉潔，挺正規的。”田方成道，“張新軍這小子被他管得，還真沒有官家子弟的那些臭毛病，生活也是比較簡樸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我覺得，張建設應該是個嚴于律己的好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應該不會含糊的。”秦峰道。

“你們都還太年輕，根本不懂。”山姆大叔道，“只要是有權力的，就沒有不收禮的，只有敢不敢收，能不能收，收了能不能幫人家辦成事情的問題，就沒有不想收的。

要是他上面的領導被人家收買了，他不跟上面的領導是一個陣營的，那他就是領導眼里的異端，干得再好也得不到提拔。”

“……”

見大家都無語，山姆大叔問秦峰：“小峰，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我只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秦峰道，“千萬不要干違法犯罪的事情，這是底線。”

“我也覺得，是這樣。”田方成道，“正正規規做人，踏踏實實做事，才是人的根本。”

“收收禮，算什么違法犯罪？”山姆大叔問，“當官不發財，誰還愿意當官啊？你們畢竟才剛剛高中畢業，當官的學問，你們不懂。”

“爹，你說這些干什么？丟不丟人啊？”趙青璇皺眉看著父親。

“這都是事實，有什么可丟人的？”山姆大叔不以為然，“你們畢竟還年輕，經一事長一智，經歷得多了，就不會這么說了。”

“我這輩子，反正也當不了官，這些事情，我也不想去懂，也不想活得那么累。”秦峰道。

“看你說的。”山姆大叔不以為然道，“縣里和市里的領導這么信任你，這么看重你，這就是你的機會。白河藍寶石的事情，現在都仰仗著你，這就是你的機會，怎么能說當不了官呢？

放心吧，這才剛剛開始呢，以后該怎么做，該怎么跟領導打交道，叔都會教你的。”

“爹，小峰的事情，您讓他自己做主好嗎？您好像什么都懂一樣？”趙青璇不以為然地對父親說道，“我聽您剛才說的這些話，怎么感覺，一點都不踏實呢？”

“你懂什么？”聽女兒這么說，山姆大叔有點不高興了，“你一個女學生，哪里見過幾個當官的，你怎么知道官場上的那些事情？你爹雖然當不了什么官，可我見過的事情，經歷過的事情，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好啦，青璇，我，你還不知道啊？”秦峰道，“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跟俺爹，其實是一樣的人，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我相信。”田方成道，“雖然說話變得有點油腔滑調了，但本質沒變。”

“我這叫風趣和幽默，懂嗎？”秦峰道，“老是一本正經的，累不累啊？再說了，人這一輩子，正正規規的話，也就那么幾句，老是說來說去，苦燥不枯燥啊？”

“看樣子，真變得不老實了。”趙青璇若有所思地看著秦峰。

“小峰啊，不是我說你，在做官上，你可千萬不能學你爹。”山姆大叔道，“你家現在過得那叫什么日子？你爹當了這么多年的隊干部，不但一點好處都沒撈著，還倒貼，你要是像他這樣，連媳婦都娶不到。”

“那我肯定娶得到，不信，您問青璇。”秦峰一本正經道。

“不跟你們說了，一個個，說話都不正經。”趙青璇道。

“嘿！……”山姆大叔不高興道，“個死妮子，我剛才說話，哪一句不正經啦？”

田方成不得不轉過頭去，憋著笑。

“好啦，叔，青璇剛才是說我，沒說您呢。”秦峰道。

“個死妮子，別以為自己考上了大學，就以為，自己什么都懂一樣。”山姆大叔嘟囔道，“要是沒有我掙錢供你上學，你什么都不是。”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秦峰轉移話題道。

“什么事情？”山姆大叔問。

“我應該好好教教你們，怎么樣才能花最少的錢，買到品質最好的藍寶石。”秦峰道。

“本來就是啊，你是應該教教我們啊。”山姆大叔道，“等一下回家以后，你就教我們吧。”

“這么說，我現在是大家的老師了？”秦峰問。

“什么老師不老師的？你還要，讓你叔，叫你老師不成？”山姆大叔問秦峰。

“叫不叫老師倒是次要的，這學費……”

“嘿！你小子……”

秦山兩夫妻、田方成和趙青璇都笑起來，山姆大叔也忍俊不禁。

快到紅柳村的時候，秦峰交代田方成，關于藍寶石的事情，先不要跟任何人說，田方成答應。

秦峰走進院子時，張彩云兩夫妻和三兒子秦華剛剛從地里回來，正在水缸旁洗臉的張彩云見二兒子回來，立馬起身去關大門，然后才悄聲問他：“買了多少寶石呢？快拿出來看看？”

“就這兩塊。”秦峰從口袋里摸出買的兩塊寶石，給母親看。

“這么小啊，花了多少錢？”

“100塊。”秦峰道。

“這么小兩塊東西，要100塊錢？”張彩云心疼地看著二兒子。

秦峰剛想跟母親解釋，大門口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槐木大門被從外面撞開，一大叢綠油油的樹枝跑了進來。

秦峰正奇怪間，樹葉叢中突然露出一顆頗為秀氣，但面孔黝黑的小腦袋，正是小弟秦飛。

原來，秦飛抱著一大捆的兔食——洋槐枝葉，風風火火的闖進來。

秦峰注意到，母親張彩云乍看到秦飛抱著洋槐枝葉進來時，眼睛里放射出的，是肯定和欣慰的神采，但當她注意到秦飛的腳時，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繼而，母親表情由晴轉陰，過渡迅速而自然，冷著聲音問秦飛：“鞋呢？”

練就了察言觀色本領的秦飛，一見母親的目光從洋槐枝葉上離開，盯上了自己的腳，就已經感到大事不妙。

見母親竟然站起身，看向大門口，秦飛知道壞事了，扔下洋槐枝葉，赤著腳，撒腿就往門外竄去。

“兔崽子！”張彩云氣不過，隨手從墻邊抄起一根梧桐桿子，持棍追出大門口。

秦峰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