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秦國倒是初中畢業,可說話也是吭吭哧哧的,當年學的那點東西,也大部分就著窩頭和玉米糊糊給糟蹋得差不多了。
家里晃晃悠悠三個大個子,種田倒是不缺勞力。
秦榆父親秦繼林的身體也比秦豐年好,兩夫妻都是壯勞力。
也就因此,秦榆家的經濟條件,其實比秦飛家好不少。
本來指望家里最小的兩個孩子能夠學有所成,跳出農門的,現在看來,在班里成績都是倒數十名以內的兩兄妹,可能連高中都考不上。
本來承載父母望子成龍之希望,奈何跟三個哥哥成績也差不了多少,這便令父母更為失望。
也就因此,可憐的秦榆幾乎成為了父母的眼中釘,其所遭受的棍棒出孝子的強度和頻率,跟秦飛也差不了哪里去,可謂難兄難弟。
本來,有著三個哥哥和父母干農活,秦榆要是學習好,都不用干任何農活,只要安心上學就好了。然而,從小學到初中,從未跳出過班級倒數15名的秦榆,卻早就令父母絕望了,父母再也不會關心他的學習。
學習指望不上了,秦榆便跟秦飛一樣,淪為了家里十幾只兔子的飼養員和保姆。
由于日常玩心太重,嚴重不稱職,秦榆便跟秦飛一樣,常態化淪為了母親李強英發泄怒氣的對象。
李強英經常吹噓,說六個兒女在學習上,就沒有一個像她的。說自己哪怕上到初中畢業,也不至于嫁給秦繼林這么個鋸嘴葫蘆,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不說,還兩眼一抹黑,除了莊稼地里那點活,什么都不懂。
她說自己要是有初中文化,不說當大官,當個隊干部,甚至當個公社干部都不是問題。
李強英話雖然不好聽,口氣也不小,卻沒人說她吹牛。
這是因為,她雖然沒上過學,只是上過幾天掃盲班,卻能賣菜算賬,小算盤還打得啪啪的,萬以內加減法很少有差錯,甚至還會乘法和除法。
再就是口才上。雖然識不了幾個字,也寫不了幾個字,但人家成語、俗語、諺語、歇后語隨口道來,還不是一般的貼切,有時候就連名牌高中畢業的張彩云,都沒她口才好,就連大隊干部和公社干部都說不過她。
一家人正準備坐在大梧桐樹下吃西紅柿雞蛋涼面,見秦飛赤著腳走進來,秦榆娘李強英冷笑了下,問秦飛:小飛啊,這么早就吃過中飯了?我們正準備吃飯呢,你來找秦榆有什么事情啊?
我……看著大梧桐樹下那一盆的西紅柿雞蛋澆頭的涼面,秦飛聳動著剛剛顯露的喉結,悄悄地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小飛丟了鞋子,他娘肯定把他打出來了,肯定不讓他吃午飯的。”秦榆提醒母親李強英道,“咱家今天搟了這么多的涼面,要不……”
“你給我閉嘴!”李強英知道小兒子想說什么,立馬呵斥道,“我還沒收拾你呢,你們兩個兔崽子不知道好好學習,整天胡竄竄,你們還有功了不是?”
見母親眼神兇狠,秦榆知道,搞不好就是一頓收拾,便不敢再多話。
“嬸子,您肯定誤會了。”秦飛笑嘻嘻地看著李強英,“是小榆叫我來的,他說有幾道數學題不會,要我來教教他。”
“數學題?”李強英一愣,看向小兒子秦榆。
“本來就是啊。”秦榆反應夠快,立馬一本正經地看著母親,毫不猶豫地說道。
由于知道秦飛學習比秦榆好不少,相信他能輔導秦榆,李強英也沒話可說。
但她畢竟懷疑,一個注定被母親打出門,連飯都不給吃的兔崽子,這飯點上跑到自己家來,會不是沖著自家這頓好飯來的。
“那你就先去小榆屋里等著吧,小榆吃了飯,就跟你一起做作業。”李強英對秦飛說道。
“嗯。”秦飛應了一聲,最后看了一眼那個盛著美味的大瓦盆,心有不甘地往屋里走去。
坐在秦榆房間小方桌前的凳子上,聽著院子里呼嚕呼嚕吃面條的聲音,秦飛的心里泛起無盡的悲涼。
這時候的院子里,秦榆已經呼嚕呼嚕扒完一碗面條,在母親“干啥啥不行,吃飯你最行”的眼神里,厚著臉皮,又去盛了滿滿一大碗的面條,端著就往屋里走去。
“你干嘛?”李強英瞪著小兒子。
“我一邊吃,一邊讓小飛輔導我做題。”秦榆道。
“不行,吃完再進去!”李強英厲聲道。
“在這里吃,跟在屋里吃有什么區別?”秦榆不服,端著碗繼續往屋里走。
“你!……”李強英把碗放在井臺上,就要去阻止小兒子。
“要不,就給孩子吃碗吧,咱也夠吃的。”秦榆的父親秦繼林嘴巴蠕動了半天,終于開口,勸妻子道。
“閉嘴!你知道什么?”李強英瞪了丈夫一眼,“要不是里面那個,咱小榆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還護著他?”
“可是……”
“可什么是?你是觀音菩薩嗎?我看你就是一尊佛,一尊怎么拜都顯不了靈的佛,吃你的吧!”
“可人家小飛,在學習上,還真比咱小榆好呢,人家這是來輔導咱小榆功課,咱也不能,太,太那個了。”
“你!……”
這時候的秦榆,趁著母親被父親絆住,已經走進自己房間,將一大碗面條端到秦飛面前,示意他快吃。
秦飛起身歪著頭往外面看了看,發現秦榆娘并沒有追進來,便沖秦榆一抱拳,端起碗呼嚕呼嚕吃起來,兩分鐘不到,就把一大碗的涼面吃了個湯汁不剩,看得秦榆直咋舌。
見碗壁上還有些許殘留的湯汁,秦飛又給舔干凈。
“只能給你這一碗了,沒有多的了。”見秦飛意猶未盡,秦榆只能對他說道。
“太舒服了!真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味兒!”秦飛壓低聲音道,“已經太好了,不能太貪了。”
“打到沒有?”秦榆上上下下打量著秦飛。
“沒有。”秦飛嘻嘻一笑,“常言道,沒有三兩三,哪敢上梁山?”
“你就吹吧!”秦榆好笑地看著秦飛。
“真沒打著,就是暫時不敢回家。”秦飛道。
“一般五六個小時,不就消氣了嗎?晚飯總可以回去吃吧?”秦榆問。
“對,晚上回去,肯定就沒事了。”秦飛道,“不過,傍晚邊,還是要再采一些兔食才行。”
“那傍晚邊的時候,咱們一起去采,不就行啦?”
“行啊。”秦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