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陷入了回憶中，不自覺的開始吧嗒嘴。
許斯年見狀掏了掏兜后，摸出來了自己在醫院買的那盒卷煙，從中抽了一根出來，遞給了老人。
“啊，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老人誠惶誠恐的接過卷煙，放在鼻子下深深的嗅了一口。
許斯年作勢準備給老人點煙，下一刻就被老人惶恐的拒絕了，“不敢不敢，不勞大人動手，小老兒自己來，自己來。”
老人自己從兜里摸出了一盒干癟的火柴盒。
“嚓——嚓——”
劃了兩下才把火柴點燃，爾后老人家就送到嘴邊噙著的卷煙下點燃，微瞇著眼深深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
老人一邊咳嗽一邊享受的吐出濃郁的煙圈，滿臉的享受之色，臉上干枯下來的皮膚褶子不自覺的擠在了一起。
許斯年見狀本也想點一根，結果在聽到身后的林弦輕微不適的咳嗽聲后，又默默的把卷煙放回了煙盒里。
“奇怪的人，奇怪的東西。”老人皺紋滿布的臉模糊在吐出的煙霧里，“不瞞大人說，我們三里郭這里，什么樣奇怪的人沒有，對我們來說見怪不怪了。”
“哦？”許斯年疑惑道，“那都有什么，詳細說說。”
老人深吸了一口卷煙，吧嗒了下干枯的唇，這才開始娓娓道來。
“荒野上偷渡入高墻的流民，被治安署通緝的作奸犯科之輩，破財消災走投無路的孤兒寡母，渾渾噩噩度日的乞兒……”
“太大了，高墻太大了，外城太大了，越靠近城墻的地方，越是烏煙瘴氣、魚蛇混雜，可能今天新搬進來一所住戶，后天就曝尸街頭了。”
許斯年聽著老人的話，一時無言。
他知道外城的生活條件比較艱苦，但他沒想到的是會達到這種這種程度。
“老大爺，您對老太太的外孫女有什么印象嗎？”許斯年轉換角度問道。
“大人是囡囡對吧。”老人渾濁的眸子里露出一絲緬懷，“是一個很乖巧很可愛的小丫頭。”
乖巧可愛？
許斯年一怔，腦海里想到小女孩被詭異種污染后的兇殘可怕的模樣。
心里頓時對小孩遭遇到的一切感到心有戚戚。
“囡囡每年暑假都會來段家嫂子這里待上月余時日，囡囡那個小丫頭在的時候，每天都嘰嘰喳喳的跑來跑去，七號巷子整天都能聽到小丫頭歡聲笑語的聲音。”
老人說道，“那也是段家嫂子最開心的日子。”
“嗯，那今年暑假小丫頭住在這里的時候，有什么異常嗎？”許斯年問道。
“異常？”
老人有些疑惑許斯年為什么把話題突然從段家嫂子轉移到了小丫頭身上，但還是配合著說道，“也沒什么異常，和往年一樣，整天與一些年歲相仿的小孩玩在一起。七號巷子、清河路、小河邊，跑跑鬧鬧不著家。”
“每次到吃飯了的時候，段家嫂子都要到小河邊才能小丫頭抓回來了。”
“小河邊？每次？”許斯年抓住了老人話里的一句重點，“每天都這樣？”
“都是一群小孩，又不敢讓他們往外跑，活動范圍也就這些地方了，小河邊他們還好歹有水玩。”老人不明所以的說道，“大人覺得哪里有問題嗎？”
許斯年輕蹙眉，“不一定，我就是來了解一下情況，老大爺能帶我去一下這群小孩經常去玩的小河邊嗎？”
“當然沒問題。”老人一口應了下來。
但許斯年旋即就發現老人身后站著的他兒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說。”許斯年直說道。
“大人，我們可以明天再去嗎？”老人的兒子怯懦著說道，也不知是在害怕許斯年的力量，還是在害怕外面的黑夜。
“是有什么困難嗎？”許斯年不解的說道。
但老人的兒子嘴唇囁喏著，卻吱吱嗚嗚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小老兒跟大人說吧。”老人接過話說道，“不知大人發現沒有，我們整個三里郭在天黑了以后，沒有什么人家燃亮燈火。”
“確實如此，我本來就有些奇怪，正想問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呢。”許斯年神色疑慮。
“其實小老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只知道突然有一天開始，天黑以后就開始要關燈了。”
“凡是亮燈的人家第二天都會消失掉，尸骨無存！”
老人嘴中叼著的卷煙已經燃的只剩煙屁股了，仍最后大力的吸了一口，泛著紅光的煙屁股燃起暗紅色的火星。
許斯年一邊再次抽出一根煙遞給老人，一邊說道，“所以我剛剛敲門的時候，你們才這么害怕？”
“不怕大人笑話，確實是這個樣子，我們三里郭除了潛逃而來的人之外，常年不曾有外人進來。”
老人推拒著許斯年遞來的卷煙，神色緊張的說道，“大人當時也不曾穿治安署的制服，小老兒有眼無珠，希望大人不要跟小老兒一般見識。”
“老大爺話說的我都臊得慌，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許斯年把煙強塞到了老人的手里。
看著老人受寵若驚的接過了煙后，他又說道，“老大爺可還記得張囡囡之前都有跟哪些小家伙一起玩嗎？”
老人連忙應聲說道，“記得記得，這怎么能不記得呢，隔壁張家的兩個小子，李家的丫頭……都是鄰里鄰居從小看著長大的，都記得都記得。”
但旋即老人停頓了一下，遲疑了片刻道，“好像還有一個瘦瘦小小的，看起來約莫也就是七八歲的一個小子，不太清楚是誰家的，但每次都在都跟著他們屁股后面回來后，又一個人孤零零的再走回去。”
許斯年眼前一亮，“那老大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住在哪里？”
“這……”老人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我們這的每一戶，自己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沒辦法再去多加關注一個突然出現的小子。”
“但應該是個孤兒！”
老人看著許斯年說道，“小老兒從來沒見過這才般年紀的小子一個人在外面跑，且不管是天黑的時候，還是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家人來找、來喊過。”
“而且后來囡囡回去以后，也再沒見過他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