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查起來比方橙想像得簡單。

退貨的前一天，彭瑋軍和左沖都比往常晚了十分鐘才下班。

從卡上的具體時間看，他們前后只差了一秒，說明兩人是一起離開工廠的。

更有員工看到兩人當晚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了很久地話。

下班后，還興高彩烈地去外面吃了夜宵，顯然干了見不得人的事后，一起去慶祝了。

當天吃了晚飯，方橙回到宿舍，看到彭瑋軍正光溜溜地在沖涼房洗頭。

看到他去陽臺洗臉，還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得意上了？”方橙原本還沒想好如何對付他，此時被他一刺激，頓時怒火上涌，沖進去關了水籠頭，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另一只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南方人大多比北方人矮小，這家伙身高一米七出頭，精瘦卻有腹肌，身材還是不錯的，難怪沖涼時門都沒關。

只是人品不行，連帶他的樣子也顯得有些猥瑣。

彭瑋軍沒想到他會動手，自然不甘示弱，伸手來抓方橙，想打回去。

方橙哪里會讓他如愿，身子后退一步，抬腿一腳蹬在他的肚子上。

彭瑋軍的背重重撞在墻壁上，一時疼得無力支撐，腳下又被洗發液的泡沫一滑，倒在地上。

“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方橙沒有同情他，又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腳。“可惜有人親眼看到你拿了我們線的不良馬達，就算你不承認也沒用——”

打臉容易被人看出異樣，所以打肚子是最好的選擇。

加上此時他剛吃了晚飯，痛苦只會加倍。

“我沒有。”彭瑋軍此時還抱有僥幸心理，認為方橙在詐自已，所以死活不肯說。

見他耍賴，方橙不再說什么，只是一腳又一腳地踢在他的肚子上。

也不用太大的力，卻又讓他感覺到疼痛。

“別打了，再打我就要吐了——”彭瑋軍哪里經得住他連續這樣踢，只覺得肚子一陣陣抽搐，他伸出雙手捂住肚子，身子已經卷曲得像只熟透的蝦，嘴里大聲求饒道。

原本以為方橙是個老實人，所以從沒把他放在心上。

這次和左沖一起搞他，以為他就算猜到是自已，也只能吃個啞巴虧，不敢說出來。

沒想到竟然是個狠人，打人時這么暴力，連眼情都不眨一下。

所謂惡人怕狠人，彭瑋軍現在后悔不已，真的怕被他直接打死。

“你對我有意見，堂堂正正放馬過來不行嗎？非要搞這種小動作？”見他求饒，方橙不再踢他的肚子，而是把腳按在他的頭頂上，不斷羞辱他。“虧姚騰英還是你老鄉，沒想過這樣做，會連累她嗎？”

這是他最生氣的地方。

大家都是大男人，你跟我有矛盾，直接動手就是，干嘛在產品上做手腳？

現在連累整條線的人都加班，這讓他極其不舒服。

方橙最怕欠人情，這次的事，是他連累了姚騰英，所以總感覺無顏面對她們。

“我一生氣，就沒想那么多。”彭瑋軍此時哪里還有絲毫古惑仔的氣概，加上全身一絲不掛，只想把身子縮成一團，藏起來誰也找不到。

因為段書珍的事，他擔驚受怕了好幾天，就怕這事被傳出去，被工廠炒了魷魚。

倒不是這個工作對他有多大吸引力，主要是他需要這個駐點，才能拉到人頭，安排她們去賺錢。

假如沒有了這個優勢，以后就很難再招到人了。

畢竟德達電機廠是周圍最大的企業，女工的數量更是占了九成以上，方便他拉人下水。

“為了出口氣，就出干這樣惡心的事？”方橙冷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干還會得罪姚容蔚？”

自已和姚騰英都是普通人，就算氣得不行，最多這樣打他一頓。

姚容蔚就不一樣了。

她是本地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組長了，未來肯定還想往上走，所以更看重面子。

假如知道彭瑋軍干了這事，誰能保證她不報復？

如果她出手的話，就不可能這么簡單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彭瑋軍聽他這樣說，以為他還想動手，連忙討饒道。

心里后悔得不行。

明明事情已經過去，為什么非要招惹方橙呢！

“這件事到底是你搞出來的，還是左沖出的主意？”方橙見他怕成這樣，心里的怒火總算消下去了，不過必須搞清楚真相，免得他們再次害人。“別想糊弄我，一會兒左沖那里，我也會這樣問一遍——”

以他對兩人的了解，這件事很可能左沖才是主謀。

就是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畢竟自已跟他沒大的矛盾，只是因為看透了他的品性，跟他疏遠了而已。

“是他出的主意。”彭瑋軍連忙說出真相。“原本我已經忘了跟你的矛盾，是他主動找到我，說有辦法讓你吃些苦頭，還讓我去你們線上找來幾次不良馬達，由他拿到品檢員那里，把好馬達換下來——”

他也看出來了，左沖這家伙想報復方橙，就利用自已達到目的。

現在好了，自已反而成了他的出氣筒。

他現在恨死了這家伙，所以把一切都說了出來，讓他們去狗咬狗。

“看在你態度不錯的份上，今天放你一馬。”方橙達到目的，不再跟他糾纏。“不過你別以為就這樣結束了？姚組長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更清楚！最好主動向她認錯，求她原諒，否則后果你自已承擔——”

總的說來，方橙是屬于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

如果彭瑋軍主動向姚容蔚認錯，那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左沖就算再能說會道，也免不了被辭退的命運。

這樣一來，后續的事就不用自已再參與了。

“不行，我會被開除的。”彭瑋軍這時候才知道害怕，“求求你幫我說說情，是左沖想搞你們，我只是給他拿了幾只不良馬達——”

得罪誰也別得罪本地人，這是所有打工仔的普遍共識。

想想那個后果，彭瑋軍不寒而栗。

“想得美。”方橙冷笑一聲。“我不讓你賠償損失，已經夠意思了，還想要我幫你說情，憑什么！”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宿舍，繼續去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