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進搖光城時,城門口堆疊的尸體尚未拖走,馬車進不去,她便下車走進搖光城。
看著地上猙獰的尸體,恐懼讓她有些腿軟,后來她再想起那一幕,只記得滿目鮮紅。
韓頌不知去了何處,想來肯定是顧不上她了,侍衛認得路,說這個時候五殿下他們應該都在搖光城東邊的軍營中。
一行人便動身前往軍營,城中百姓有的戰戰兢兢地從屋子里走出來,臉色都很差。
南梁軍營。
即墨承的腰間被刺了一劍,好在沒傷到要害,草草處理了一下就算完了,倒是給隋澄心疼地夠嗆,抓著醫師問了半天。
“將軍!”
營帳外傳來跑動的聲音,一個滿臉血的侍衛跑了進來,即墨承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皺眉道:“你不是保護夫人的嗎?”
侍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說道:“夫人和那小孩都不見了,不過屬下發現了一條密道,是通向天璇城外的,恐怕夫人和那孩子已經出了天璇城,查不到蹤跡了。”
“那你怎么才告訴我!”
即墨承顧不得自己腰間的傷口,一瞬間拍案而起,腰間的細布瞬間滲出血來。
那侍衛有苦難言,低聲道:“發現夫人不見后我們便趕來了,但將軍腳程太快,那時已經在攻打搖光城了……”
侍衛滿是無奈,他幾乎是立刻就趕過來稟報,差點連命都交代了。
幾乎同時,營帳外又跑進來一個人,那是探路的南梁士兵,進來便道:“將軍,有人進了搖光城。”
“誰?”即墨承揉著眉心,額頭滿是暴起的青筋。
“是夫人,她進了搖光城。”
即墨承垂眸看著那士兵,沉聲問道:“可看清楚了?確是夫人?”
那人肯定地點點頭道:“屬下肯定沒看錯,確是夫人無疑。”
即墨承深吸兩口氣,對一邊的隋澄道:“隋澄,你做使者,去一趟搖光城。”
隋澄指著自己,滿臉的抗拒:“我?將軍,他們不會直接殺了我吧?”
即墨承閉眼搖搖頭:“不會,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那屬下去做什么啊?”
隋澄摸了摸后腦,他的后腦勺在作戰時不知道被誰打了一下,隱隱有些血糊在里頭,難受得很。
即墨承垂眸道:“只帶一句話,北思皇帝若想知道姜徹悟硝石的去處,就讓他們把夫人交出來。”
隋澄記了一下,頗為猶豫:“那…夫人若不愿回來的話……”
即墨承苦笑道:“這就由不得她了,北思從未重視過她,他們會答應的。”
是啊,她明知道北思隨時會舍棄她,可她還是為了北思而棄他而去。
即墨承垂眸看著自己滿是血污的雙手,喃喃道:“已經如此了,我也不怕再臟些了…”
姜迎見到姜歲暮時,姜歲暮已經不復往日的沉穩,他的手臂被劃傷了,隨便包扎了一下就和其他士兵一起癱坐在軍營的地上歇息。
見到姜迎時,眸中便是無比的詫異。
“你怎么來了。”
姜歲暮從地上站起來,周圍都是受傷歇息的士兵,他環視一圈,對她道:“這里不便說話,去主帳吧。”
姜迎跟在姜歲暮的身后,忍不住扭頭去看那些士兵,有的沒了手,有的沒了腿,有的沒了命,都躺在地上,有軍中的醫師去給他們治傷。
可沒了手腳,哪里還能再打仗,恐怕下半生都要拖著殘病之軀了。
姜迎心中翻江倒海,心頭悶著一股子氣,忍不住長嘆一聲。
姜歲暮聽到身后姜迎的嘆息聲,腳步微頓了一瞬。
進了主帳,姜迎看到了滿身血污的韓頌,他沒受什么傷,正在和幾個將領模樣的人說些什么。
“你們都先出去吧。”
姜歲暮坐到主位對這些人擺了擺手,連同韓頌都一起退了出去。
姜迎坐了下來,整個主帳都是混雜著血腥氣的爛泥味。
姜歲暮力竭,坐在主位上人有些癱軟:“你來做什么,這里可不是兒戲的地方。”
姜迎垂眸道:“五哥,即墨承這次退兵并非是打不過,而是他不想有過多的傷亡,所以若援軍兩日內不到,即墨承還會再次攻城。”
姜歲暮突然就笑了笑:“你成軍師了。”
姜迎勉強扯了一下嘴角,也不懂姜歲暮是揶揄還是什么,便道:“他在軍中很得人心,他不會不顧手下人的死活。”
“援軍起碼還要三日才到。”
姜歲暮坐直了身子,手扶著椅子的扶手,神色有些怪異,接著說道:“其實還有個法子。”
姜迎看著姜歲暮,姜歲暮也直視她道:“你。”
“我?”
姜歲暮的眸色幽深,語氣也有些猶豫:“若你能回到即墨承的身邊,假意順從于他,借機下毒殺了即墨承,南梁大軍沒了主帥,必然潰不成軍。”
姜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本就因為疲憊而蒼白的臉如今無比慘白。
她的手不自覺地發顫,垂眸躲避姜歲暮的目光:“他沒那么信任我。”
姜歲暮勾著唇角,仿佛看透了她:“可韓頌告訴我,他待你情真意切,還為你在雨里站了一夜。”
“報!”
外頭跑進來一個士兵,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姜歲暮看著那士兵道:“說。”
士兵臉色古怪:“南梁派來使者傳話,人已經帶到帳外!”
姜歲暮眉梢微挑,沉聲道:“帶進來。”
隋澄被五花大綁地押了進來,一見到姜歲暮就嚷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哪有給人綁成粽子的道理!”
他剛說完,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坐在一邊的姜迎,姜迎看著他,也有些詫異道:“隋澄?”
姜歲暮蹙眉道:“你們認識?”
姜迎便低聲道:“認識,他是即墨承的貼身侍衛。”
隋澄這時被人解了綁,身上的佩劍也被人解了下去,對著姜迎恭敬道:“夫人。”
姜迎目光躲閃,沒有應聲。
姜歲暮盯著隋澄問道:“你家將軍要你傳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