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線報。”
景熠剛走出地牢,便有一跛腳老奴緩緩遞上了一封信。
景熠拿過,借著明朗的月色便看了起來,每看一字,他的心便沉一分。
最后,景熠將信揉成碎末,咬牙冷笑道:“即墨承,還真是個無情之人啊。”
景熠少見如此陰鷙神情,跛腳老奴嚇了一跳,就聽景熠說道:“備好馬車,本皇子要進宮面見父皇!”
一旁的侍從立刻小跑去準備,月色撩人,卻壓不住他心中怒火。
南梁皇宮。
南梁皇帝景崇披著外衣坐在龍椅之上,顯然是睡下了又起來的,景熠快步進門行了禮,景崇便蹙眉問道:“這么晚了,何事覲見?”
景熠起身垂首道:“兒臣請命奔赴邊關,助承將軍一臂之力。”
“為何突然要去邊關?”
景崇半靠在龍椅上打了個哈欠,滿臉的倦色。
景熠走近了兩步,低聲道:“這次北思皇室成了一盤散沙,正是攻打的好時機,若只有即墨承一人,他一路攻占城池,極有可能會生出二心,最后自立為王,可若兒臣去,則能約束其行徑,以免他自恃功高而忘本。”
這話說的極有信服力,景崇本就忌憚即墨承的手中權勢之盛,這幾句話可謂是說到了景崇的心里去了。
景崇一下瞌睡全無,一拍大腿道:“熠兒所言不無道理,那便依熠兒所言吧,只不過這名頭……”
景熠低聲道:“兒臣聽聞將有一批糧草要押送軍中,不如讓兒臣做這押運官,一來名正言順,二來也能讓軍中將士知曉父皇對將士們的關心。”
景崇點點頭,贊許地看向景熠:“吾兒果真心細如發,好,那明日去戶部那里接令啟程便是。”
景熠垂眸恭敬道:“兒臣為父皇分憂是兒臣分內之事。”
景崇笑了笑,輕嘆一聲道:“熠兒啊,朕一直把你當做儲君培養,朕不妨告訴你,若你繼位則必須除掉即墨承,他雖未有逾矩之舉,但他在軍中威望極高,你要知道,這兵權與皇權實為一體,即墨承不除,這皇權便不算真正握在景家手中。”
景熠沉吟片刻點頭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景崇此刻難得展現出父愛的一面,叮囑道:“嗯,今晚便留宿偏殿,明日再回府吧,也免得這更深露重的來回折騰。”
景熠應下,心卻已經往邊關去了。
第二日一早,景熠先是去戶部拿來了調令,隨即回府準備啟程,跛腳老奴卻來稟報:“殿下,秦淵一心求死,該怎么處置?”
景熠剛想說丟到河里喂魚,轉念又想到了什么,面露猶豫,蹙眉說道:“把他帶出來,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跛腳老奴立刻慢悠悠地去辦,秦淵被換上了一身墨色衣衫,傷口也被涂了藥,但身體在經歷了長久的折磨后腳步虛浮,臉色也十分蒼白,他強撐著走到景熠面前行禮:“殿下。”
景熠換上了一身暗紫色長袍,上頭金線繡成的祥云更顯其尊貴非常,他薄唇輕啟,神色平靜:“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南梁境內一處茶樓中。
林汜清坐在茶館中聽著說書先生大聲盛贊南梁將軍即墨承在戰場上的勇猛無雙,又開始大肆講說北思帝后與八皇子同歸于盡的故事,聽到這里林汜清有些微微出神。
姜徹悟最終還是不愿原諒姜翀,也沒有原諒他自己,他看著杯中的熱茶,一飲而盡后扔下一錠銀子揚長而去。
有些人,也許一生都在為自己的執念而活,姜徹悟本是個聰明人,他全然可以兵不血刃的了結姜翀,但他依舊選擇了最讓人琢磨不透的手段,在皇帝以為一切無虞之時,他再動手。
姜徹悟這么做就好比原本一個瀕死的人,得到了能治好自己的藥,結果藥熬好了,卻被人給打碎了,然后直接拿刀抹了這人的脖子。
可以想見姜翀彼時會有多恐懼,多遺憾。
亦可以想見姜徹悟彼時心中應該已經滿是釋然,不是對皇帝的,而是對他自己這一生的釋然。
林汜清想到這兒,不由得長嘆一聲,這世間的荒唐事總是一樁接著一樁,他心知未來的北思和南梁恐怕都不得安生了。
北思皇宮。
左溫寒幫臨時主事的二皇子姜息收拾殘局,姜徹悟和皇帝的尸首被從燒成廢墟的宮殿找到時已經面目全非。
還有當時在皇帝身邊侍奉的太監,這三人都成了焦尸,左溫寒看著姜徹悟的尸體,腦子里都是姜徹悟讓他去買糕點的場景。
姜徹悟是故意支開他的。
有兩種原因,一是姜徹悟怕左溫寒會跟著他進殿,左溫寒身手好,那他便很難得手;二是姜徹悟不想讓左溫寒受到波及。
左溫寒其實是更加相信第二種原因,但姜徹悟已經死了,他縱使有滿腹的疑問,也得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