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江老頭不理，看著別處繼續道。
“不過才俊雖多，但蕓娘不喜，遂一一拒絕。一切只因她心有所屬，李家二郎。”
這是想告訴他這女子的事？
想到這里，江然也就不再理會，一邊聽著，一邊畫。
“二人兩小無猜，一起長大，早已互訴衷腸，情比堅金。只可惜李家落魄，李郎無臉提親。”
“幸蒼天憐憫，經千辛萬苦，賀家老爺終被李朗打動，許下婚期。”
“可惜好景不長。”江老頭如說書一般重重一嘆：“軍閥過境，其子偶遇蕓娘，一見鐘情，意欲強娶。”
“蕓娘貞烈，誓死不從，與李郎相約私奔。”
“可不曾想賀老爺早已察覺，還未出城，就抓住了二人。”
“李家二郎被少將軍當場斃命，蕓娘被抓回了家。為保家門，賀家老爺果斷嫁女，以攀高枝。”
“但不曾想，蕓娘早有決意。為隨情郎，出嫁當夜，自備紅綾，懸梁自盡。”
江然聽后不由得一嘆。
“實屬貞烈有情。”
他猜的不錯，果然是殉情。
否則何必穿著這一身？
而奇特的是，隨著老頭的話，江然的妝也畫得越發順利。
然而江老頭緊接著就道。
“蕓娘自是貞潔有情，但那二郎卻是無情無義。”
“從何說起？”
“蕓娘意欲私奔，那二郎卻是不愿。一怕軍閥，二不愿流離。竟為財帛官職，出賣蕓娘。那少將軍答應了他，只要讓出蕓娘就給他黃金，并許他一個副將。”
“于是私奔前日，李朗便私密告知賀家老爺。這樣既給蕓娘留了個念想，也成全了自己的美名。”
“卻不曾想，此計少將軍不知，竟是真以為二人要私奔，隨大怒將其一槍打死。”江老頭笑了出來：“你說可笑不可笑？”
江然聞言扭頭。
“既是如此，那蕓娘還有何不甘？何須去死？”
“如今這個時代，女人最美事，便是嫁個好人家。李家二郎狼心狗肺自是不用提，但那少將軍可是什么良善之輩？非也。”
“可那少將軍表現出來的情誼我看也并非作假。”
“是不假。只是他原有妻妾八房，為娶蕓娘，竟將半數送進了青樓之中。”
“這？”
“他現在鐘愛蕓娘，但日后遇到更好的女子，蕓娘與其他妻妾又有何不同？”江老頭一指地上的女子：“她不甘罷了，不甘自己的人生如當鋪里的物品一樣被人肆意擺弄。”
江然放下筆，回頭仔細看了看老頭，想要分辨出他說的真假。
而且看這老頭，雖然其貌不揚，但恐怕不是什么一般人。
于是江然認真問道：“那此怨何解？”
“說來也簡單，便是找個真心待她，一生一世待她的就好。”
江然蹙眉：“可她現在已去，何來一生一世？”
“人死就沒一生一世了？就不可以婚配了？我看你啊，還有得學。”江老頭道。
江然明白過來：“老頭，你不會是想說什么冥婚吧？”
“此乃外道，不可取。”江老頭告誡道：“再說了，賀家小姐何等人物？一般人豈配？”
“那怎么辦？”江然有些頭疼：“總不能真找個人陪著她吧？”
然而江老頭卻笑了。
“誒，這你就說對了。要是有人肯帶著她，那便是完美之解。”
江然搖頭：“賀家小姐盡管動人，但人死如燈滅，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守著尸體過日子？”
“怎么沒有？問題是合適不合適。”
“那誰合適？”江然是真心想為女子解決這些事，還讓她就這么走。
然而此話一出，江老頭頓時笑道。
“我看你就很合適啊。”
江然先是一怔，看向老頭，老頭不知什么時候，眼神變得十分陰森。
隨后，江然面色大變，大罵道。
“老鬼，何故害我！？”
“非是我害，而是她選擇了你啊。”江老頭陰森地笑了起來。
江然瞬間驚恐不已，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地上的女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死死地瞪著他！
“啊！”
即便是江然，也被這一下嚇得不輕，當即想要逃跑。
然而女人卻一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開口了。
“蕓兒拜見夫君。”
“啊！”
江然渾身一僵，這一下他是真的沒頂得住。當下腦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這動靜引起來門外小仆的注意，他推門而入，進來一看，江然居然倒地了。
“江老，發生何事了？誒，您徒弟怎么？”
“啊，沒事沒事，我這弟子太累了，只是休息一會兒而已，不必擔心。”
小仆有些懷疑，看向自家小姐，只見自家小姐面色紅潤，已沒有了之前蒼白臉色，如此看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那江然睡去，想必是太累了吧。
小仆頓時哽咽不已：“那真是辛苦了，我這就叫老爺來。”
“不急。”江老頭擺手道：“妝雖上，但魂未靜，還要再等等。告訴你家老爺，今夜子時前回房間，回去后不可出門。”
“我徒弟二人，會在此守候。”
小仆聞言臉色一變，不敢不答應，連忙退去了，關上了房門。
隨后，江老頭看向地上的江然，灑然一笑：“不經嚇的家伙。”
說罷，他將江然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一屁股坐在女子的面前。
“看來你履行承諾了，想不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我的玄孫。”江老頭輕輕拍著江然的腦袋：“只是你啊，百年過去了，居然還不肯放下，也是執迷。”
“那李家二郎什么東西，也值得你如此掛念？”
說罷，屋里陰風吹起，紅燭被吹得飄搖不定。
“好了好了，我明白。”江老頭道：“等我死后，我自會來尋你們。不過，如果這百年我都沒來尋你們，那到時候你們就要來尋我。”
紅燭閃爍不定，江老頭搖頭：“我清楚。”
隨后，他扭頭看了眼江然，臉上露出慈愛之色：“我不必擔心，關鍵是我這玄孫，既然你選擇了他，那他就交給你了。雖然本事次了點，但人品還是不錯的。你可要照顧好他。”
“嗯，我自是相信你。”
“好了，回去吧。時過境遷，往日不可追。這里也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你再多待一陣，現在的你就要尸變了。”
說罷，燭火再度飄搖。
江老頭的徒弟悠悠轉醒，他揉了揉眼。
“師傅，你干嘛抱著我？”
江老頭聞言臉色一垮，直接一把抽開他：“臭小子，睡醒了？”
江老頭的徒弟不解，正想說話，隨后看到地上的女子。
“啊！賀家小姐！她，她怎么會？”他哪里還不懂，賀家小姐這是去了！
當下就哭了起來，傷心欲絕。
“哎呀，賀家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