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晚黑得很早，余舟舟放學時，已經是華燈初上。
踏上公寓的樓梯時，余舟舟神色有些飄忽。
學長說晚上他做晚餐，而且下午都沒去上課……
學長已經幫過她這么多次了。
為什么學長要對她這么好呢？……
她能幫對方做些什么嗎？
余舟舟輕嘆一口氣，人情越欠越大了，后面可不是請學長吃幾頓飯就能償還的了。
即便余舟舟再遲鈍，也意識到，她和學長之間，似乎不是普通的學長學妹之間的關系了。
她要去學長家一起吃飯嗎？
回來的路上沒有吃晚飯，想必她的內心已經有了答案吧……
余舟舟已經忘記她沒法付款的現狀，呆呆地站在了樓梯過道上。
面前是楊煜屋子的防盜門。
余舟舟手在半空中抬起，想了很久，卻終究沒有落下去。
鬼使神差地，余舟舟轉過身，打開了自家的門。
下一刻，余舟舟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學，學長！？……”余舟舟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驚訝得發出聲音了。
屋內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晚餐，抽油煙機的聲音還在嗡嗡震動著，原先清凈得似乎沒住人的房間此刻充滿了生活氣息。
楊煜抬頭，見到少女滿臉驚訝的表情，調笑道，“喲，原來我家舟舟會說話呀，我還真以為是個小啞巴呢！”
余舟舟快速低下了頭，將臉上的紅暈隱去。我家舟舟，誰是你家舟舟了！
不過，這傍晚回來，家里有人做好了飯菜等著自己，還真有種家的感覺……
下一秒，余舟舟又糾結起來了，學長還真把她家當成他自己家了啊……
看著在餐桌旁等待自己的楊煜，余舟舟感覺有一股異樣的情緒涌向胸口，在心中翻滾著，似乎有什么枷鎖被打破了，她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終就擠出了一句話。
“謝謝你，學長。”
楊煜毫不在意，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對余舟舟說道，“還傻站在那干嘛？快過來坐啊。”
仿佛他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余舟舟反而像個客人一樣，有點局促地走了過去，安靜地坐到了楊煜身邊。
感受到身邊傳來少女馨香的氣息，楊煜心情愉悅了起來，“怎么？今天不玩扮演小啞巴的游戲了？”
“唔……”余舟舟歪了歪腦袋，看似認真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現在和學長說話真的沒有一點障礙了耶。”
“說的好像你之前有障礙一樣。”楊煜看似有點生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把我關門外后你其實就沒有障礙了對不？居然敢憋著不跟我說話！”
“真的不是啦……”余舟舟試圖解釋著，“我也是剛剛才察覺到這點的，之前是真的說不出……”
“你今天不把這個道理解釋清楚就不許吃飯！”楊煜故意做出一副兇惡的表情，“明明很早就擺脫了對我的恐懼，卻故意不說話，吊人胃口是吧？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真不是……”被楊煜一兇，余舟舟急得都快哭了，話都結巴了起來，“我，我真不是故意不說話的，我，其實，我……”
“其實怎么？”
“其，其實我當時一看到學長就，就緊張，心跳個不停，話還沒說出口就打結了……”余舟舟低著頭，不敢看楊煜，可憐兮兮地解釋著，“我真的不是故意這樣做的，真的……”
見楊煜不說話，余舟舟又心急又委屈，聲音都帶了一絲哭腔，“嗚嗚，學長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好啦好啦，我又沒說不相信你。”楊煜見對方委屈巴巴的模樣，心頭一軟，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余舟舟碗里，“女孩子是不能輕易掉眼淚的，舟舟是堅強的好孩子，第一次見面的那晚你經歷了那么多擔驚受怕的事情都沒哭。”
聽到楊煜寵溺的語氣，余舟舟有些不滿地嘟了嘟嘴，“不許把我當小孩子。”
楊煜忍不住戳了戳余舟舟鼓起的腮幫子，只聽見“噗”的一聲，余舟舟圓鼓鼓的臉蛋被戳得凹陷了下去，嘴巴里含的一口氣也被迫擠了出來。
聽見奇怪的聲音從自己嘴巴里發出，余舟舟羞囧地偏過臉頰，不滿地嘟囔著，“我看你才是小孩子吧，多大人了還這么幼稚。”
楊煜心情很好，沒有跟余舟舟爭論誰才是小孩子的話題，拿筷子敲了敲余舟舟的碗，“快吃吧，再不吃都涼了，嘗嘗我手藝如何。”
余舟舟看著碗里被炸得金黃酥脆的排骨，外面還包裹著一層被油汁浸潤得透亮的面粉脆皮，一眼望上去就讓人胃口大開。
余舟舟小心地夾起碗里的排骨，放進了嘴巴里，頓時，余舟舟睜大了眼睛，一股難以言喻的美妙口感席卷了她的味蕾。
外層的面粉被炸得酥脆適中，裹上厚厚的糖醋湯汁，酸酸甜甜的，一口咬開，里面被包裹著的排骨的肉香不自覺得散發了出來，肉質滑而不膩，鮮嫩多汁，余舟舟只覺得人都飄到了空中。
“嗚……”余舟舟嘴巴里瘋狂滾動著，不一會兒，一小塊骨頭從里面被擠了出來。
“怎么樣？”看著少女陶醉的樣子，楊煜有些得意，“是不是比泡面好吃多了？”
余舟舟小雞啄米般地點頭，筷子不自覺地伸向了盤子里的排骨，夾起一塊后又頓住了，怯怯地看了楊煜一眼。
她這幅迫不及待的樣子，形象是不是不太好……
學長還在看著呢……好羞恥的說……
楊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場面，嘴角都彎到耳朵去了，“還有很多呢，放心大膽吃好了，這是你家，別那么拘謹，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坐這了。”
你還知道這是我家啊？比我進出都自由！余舟舟化悲憤為食欲，一口又悶掉一塊排骨。
但這也太好吃了吧……余舟舟覺得自己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糖醋排骨，她的筷子再度向前，又夾起了一塊，頓了頓，將排骨放進了楊煜的碗里。
“學長，你別光看著我呀，這可是你做的，你也吃呀……”余舟舟說著說著，聲音越說越小，因為楊煜正直勾勾地盯著她，余舟舟的臉蛋又變得紅彤彤的，在燈光的照耀下，煞是可愛。
怎么感覺學長又是一副想吃了自己的樣子……好可怕……
余舟舟向后縮了縮，躲閃著對方炙熱的目光，不經意地扯開話題，“學，學長，你……以后能教我做飯嗎？我也想做得像你這樣好吃。”
“好啊，以后有空我經常過來教你。”楊煜笑道。
余舟舟悄悄松了一口氣，那令她有點害怕的目光終于沒了，但旋即又發現了新問題，她這是在引狼入室啊！……
以后學長有了正當的理由，就能更加肆無忌憚地出入她的房間……好吧，雖然現在也是這樣……
嗚嗚，明明是我的房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小企鵝不知道還能在大灰狼的魔爪下存活多久……
吃過晚飯，楊煜正準備收拾桌子，便被余舟舟推到了一邊。
“學長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哦，吃完飯就趕人走了？合著我是做飯工具人對吧？”楊煜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余舟舟一驚，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不，不是這樣！我，我，晚飯都是學長做的，收拾桌子洗碗這些怎么還能讓學長做！”
“那你趕我走是什么意思？”楊煜追著不放。
余舟舟有些心虛，因為天色暗了下來，她有點擔心學長繼續留在這會不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如果是認識第一天的好人學長，余舟舟還是很相信對方正人君子的品行，但現在站在面前的可是壞壞的學長……
小企鵝試圖自救，“我，我沒趕學長走呀，我等會要洗碗，怕學長在一邊等著無聊……”
“哦，那我玩會你的電腦吧。”
“別！”
余舟舟驚慌地撲了上去，攔住了楊煜試圖進入她臥室的企圖。她電腦可是萬萬不能讓楊煜碰的，萬一被對方發現她準備當虛擬主播的事，那可就無比社死了……
要是被學長發現自己在當虛擬主播，這地球估計待不下去了吧……余舟舟無比羞恥地想著。
見楊煜帶著疑惑的目光看著她，余舟舟有些慌亂，她盡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學長，其實我很早就想跟你說了，這可是女孩子的房間，不能這么隨便進出的……”
“哦，我懂了。”楊煜點了點頭，“那我……只進，不出？”
“學長！”余舟舟又羞又急，明明是那么溫柔的一個人，為什么總要在自己面前露出壞壞的一面呢？
楊煜見余舟舟可愛跳腳的模樣，暗暗發笑，表面卻不動聲色，“又不是沒進去過，為什么還要遮遮掩掩的呢？”
“之前進去過也是不對的！”余舟舟很認真地說道，“這是女生私密的房間，至少……也需要經過本人的同意才對，以前的就算了，但是以后可真不能這樣了，萬一我在里面……”余舟舟說著說著，突然臉一紅，不接著說了。
“你在里面干嘛？”楊煜敏銳地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偷偷當虛擬主播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則是余舟舟每天晚上睡覺都是不穿內衣的，白天勒得太緊，晚上總得放松一下，萬一被楊煜突然闖進來看到了……余舟舟想到這個場面，有點不寒而栗。
“總之，女孩子的房間男生是不能隨便進出的，這是常識。”余舟舟認真地說著，“學長要是以后還這樣，我，我就，我就……”
“我就不理你了！”
楊煜突然笑了起來，這小學生一樣的發言，還說不是小孩子……
楊煜寵溺地摸了摸少女的腦袋，“好啦，知道啦，舟舟也要有私密的空間，我以后不隨便進來了行不？”
“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余舟舟嘟囔了一聲，將被楊煜弄亂的頭發理順，一頭烏黑發亮的青絲在空中擺了擺，柔順地披在少女肩上。
“這樣，你把你大門的鑰匙給我吧，我不想總是繞一圈從后面進。”楊煜說道，“反正這個大門對我來說已經形同虛設了，我答應你不隨便進你的臥室。”
余舟舟這才知道楊煜原來是通過陽臺后門進入的，她努力思考了一陣子，終于發現了問題的不對勁。
“可是，為什么不是你把后門的鑰匙還給我呢？”
楊煜沒想到這個呆萌的少女還挺敏銳的，他干咳一聲，“我這不是為了更方便照顧你嗎？你一個人租這么大的房子，是我那邊面積的兩倍了，卻除了臥室其它地方都沒用過，多浪費啊，我下午已經把我那邊的廚具都搬了過來，以后這就是我的廚房了。”
余舟舟：“？”
“可是，明明是我租的房子……租金也是我交的……”余舟舟哭喪著臉，她對楊煜這么厚顏無恥的行為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這么說可就提醒我了，正好我覺得我那邊小了點，以后我們可以一起交房租。”
余舟舟：“？？？”
為什么，事情會向著這樣奇怪的方向發展？……余舟舟產生了一絲無力感，她恨不得穿越回去，警告過去的自己，要小心學長這條披著羊皮的狼，千萬別被對方溫柔帥氣的外表所迷惑。
可是現在狼已經進家里了……這可怎么辦……嗚嗚……
要報警把學長抓進局子里嗎？余舟舟想了想，先不說這樣報警有沒有用，但一想到學長蹲在局子里的場景，余舟舟就心痛起來。
相比之下，還是讓學長欺負一下吧……
小小的，溫柔的，被欺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余舟舟想著，突然笑了起來，“學長，你吃飯的時候說我們第一次相遇，其實那天并不是我們第一次遇見，你要不要再仔細想一想？”
“哦？”楊煜這回真的有些驚訝了，如果之前遇見過像余舟舟這樣漂亮的女生，他怎么可能會沒有印象。
還是說，這小妮子單純是在唬他？
余舟舟神秘地笑了笑，“學長看起來似乎不信？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什么賭？”楊煜眉頭微挑。
“如果我能讓你相信我們之前相遇過，學長你要把陽臺后門的鑰匙還我，反之，我將大門鑰匙給你。”余舟舟看起來很自信。
“賭了。”楊煜決定，無論余舟舟擺出什么證據，他都一口咬定不知道，沒見過，雖然他的確很好奇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遇見過余舟舟。
于是，余舟舟鉆進了臥室，片刻后，臥室門打開，余舟舟從里面緩步而出。
見到這一幕，楊煜眼睛瞪得和銅鈴一般大，“你，你，你……”
“怎么樣？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余舟舟腦袋微偏，一條馬尾辮在她身后無風自動。
此時的余舟舟拖著大大的行李箱，本就嬌小的臉頰被厚重的黑框眼鏡擋住了一小半，腦后梳著一條稚嫩的低馬尾，在身后擺來擺去。
再加上這套顯得青澀的藍綠相間的舊衣服，楊煜瞬間就想起來了，這不是開學第一天他幫忙提過行李箱的新生學妹嗎？！要不是留意到了對方胸口，楊煜曾經一度懷疑對方是個初中生！
楊煜怎么也沒辦法將呆萌可愛的余舟舟和眼前這個文文靜靜一臉學霸相的中學生聯系到一起，雖說動漫里經常看到取下眼鏡瞬間就變得驚艷無比的女角色，但楊煜不相信現實會發生這種事。
戴上眼鏡就認不出來了，誰信呢……
現在楊煜不得不信了……
看到楊煜一臉震驚的模樣，余舟舟十分滿意，她取下了黑框大眼鏡，又解開了稚嫩的馬尾，青絲柔順地披在蝴蝶骨下方還未及腰之處，遮住了細膩白皙的脖頸。
“怎么樣？學長你打賭輸了，鑰匙乖乖交出來吧！”余舟舟歪著腦袋笑道。
楊煜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當時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樣貌，只覺得少女看起來很小很可憐，拖著快趕上她自己身體大小的行李箱，又找不到路，無助地望著人來人往，卻又倔強地一言不發，于是楊煜主動上前幫忙了。
雖然少女表現得很害怕和抗拒，一路上一言不發，保持地遠遠的，問什么都不說，最終連個謝謝都沒，楊煜雖心有芥蒂，但沒后悔做過這樣一件事。
也許，余舟舟是早就認出自己了，所以才一直對他沒有太過于戒備？
不然，以她社恐的性格，自己再怎么努力地想方設法攻略也不可能在相識沒多久就到達那個地步。
這么說來，自己無意間做的一件好事，最終受益者居然是自己？
緣，妙不可言。
余舟舟見楊煜許久沒說話，伸出小手在他呆滯的眼前晃了晃，“怎么，驚呆了？”
楊煜終于回過神來，喉頭滾咽了一下，想說些什么，最終憋出來一句，“那馬尾挺可愛的，很適合你。”
余舟舟輕哼一聲，“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扎那種馬尾，長發顯得成熟些。”
可你這看起來也不成熟啊……楊煜暗自吐槽，他內心默默對比了一下長發和馬尾的優劣，最終覺得還是馬尾更好。
如果是雙馬尾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