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過半天,姬俊就召集了一大家人去他屋子。
休息好了的姬俊依舊在床上,只是讓姜嫄把他扶起,他倚著姜嫄歪坐著。
看著面前挺拔站著的孩子們,他心中既驕傲也不舍,按照他的安排,摯上位后,棄和契首先就會離開這里,去往封地。
他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孩子們得有自己的打算了。
姬俊打起精神,干脆果斷的說:“我決定讓位給摯,有人有意見嗎?”
幾人怔愣在場,摯繼位,他們沒什么意見,但是繼位如此突然,他們沒想到。
放勛就忍不住問出了聲:“父親,你怎么了?”
棄和契也一齊望向姬俊,眼中關心、迷茫皆有。
姜嫄在一旁抹著眼淚,默默啜泣。
幾人見這反應,心中明悟大半,但還是等著姬俊親口說。
“我自昨夜精力不濟,如今無力行動,還是早些休息為好?!?/p>
“等我走了,棄和契就帶著你們的母親去封地吧?!?/p>
“都該有自己的日子要過?!?/p>
“摯,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多聽聽手下人的意見,慢慢來就好?!?/p>
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眾人忍不住悲從中來,辛瑤和姮娥已經在后面掩面了。
一時,屋內氣氛沉重,摯穩重的對姬俊行了父子之禮:“父親,我不會辜負你的托付,弟弟妹妹我都會看顧好的。”
“帝君,大家情緒都不好,不如各自散了休息吧,你也是?!背x提議。
姬俊緩緩點頭,讓姜嫄幫著他躺下:“摯留會兒,我給你說說部落的事還有人員任用情況?!?/p>
摯自是順從,乖乖的倚在床邊等著聽姬俊的經驗之談。
這副老實模樣著實讓人吃驚,或許父親的信任托付讓他從此沉穩下來也是好事。
就這樣,摯繼位的事敲定下來,在部落矚目之下,他成為了新一任帝君。
繼位后,整日與官員們在一起討論的人變成了摯,往日的驕奢淫逸仿佛一掃而過,他像換了個人似的。
姬俊看在眼里,心里放心許多,這些日子以來,摯經常來請教部落事務,姬俊很是欣慰。
除此之外,姬俊休養身體,雖然不能活動,卻能靜下來聽樂賞舞了。
辛瑤時常跑來一同觀賞,有一只鳳凰來朝的舞曲她特別喜歡,是由鼙鼓、鐘、磐等樂器演奏,六十四名舞女穿著彩色羽毛制成的衣裳隨歌跳舞。
在樂聲響起之后,舞女們仿佛鳳凰一般翩躚起舞,煞是好看。
兩父女相處的時間變多,偶爾放勛他們得閑也會來一起觀賞,都希望多陪陪姬俊。
姬俊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的變多,當辛瑤依偎在他身邊時,時間都仿佛變慢了,那沉靜悠然的感覺讓她昏昏欲睡。
暖洋洋的陽光曬著,樹葉沙沙響動,樂聲輕揚入耳,彩衣輕盈舞動,這一刻在辛瑤的心中就下了深刻的記憶。
大概多年后回想也能記住此刻那平靜恣意的感覺。
然而,平靜不是永恒。
姬俊在不久后的一個平常日子,再也沒有伴著太陽醒來,他孱弱的呼吸時有時無,夜伴著他的姜嫄發現時面容冷靜,淚珠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一天,每個人都早有預料,卻在真實到來的時候亂了思緒,花了臉。
辛瑤朝著姬俊的屋子邊走邊抹眼淚,卻沒發一點聲音,放勛神色肅穆,也沒顧上辛瑤的心情。
盤瓠對姬俊感情不深,倒是能冷靜,可這冷靜卻無法安慰到辛瑤,他嘴笨,活了這幾個月,卻沒學到什么說話的藝術。
盤瓠緊緊跟著辛瑤,想要摟著她的手卻伸不出,想要開口卻也只能閉嘴,父親對于他而言,是個陌生的東西,他能理解的,大概就是辛瑤離開他的感受或許與此相同。
帶入思考,他瞬間耷拉了耳朵,喉嚨里嗚咽低鳴,像是人哼唧哭泣的聲音傳去了辛瑤的耳中。
辛瑤疑惑的偏過頭,看著突然意志消沉的盤瓠,哽咽著問:“你怎么了?”
盤瓠垂著頭,甕聲甕氣的回道:“我難過,怕你離開我?!?/p>
辛瑤淺笑,紅紅的眼睛漾著一池春水,可憐又可愛:“說不定是你先離開我呢。”
“不會的,除非我死了。”盤瓠正經八百的保證。
可這話卻讓她緊張,連忙捂住他的嘴:“別瞎說,我們都會好好的?!?/p>
盤瓠輕輕點頭,將她的手握在手里,小心乖巧的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p>
可人生充滿別離,辛瑤的憂慮并沒有因此減少,她不知道下一次又會出現在何時,她又會和誰分離。
真希望她還是不懂事的年紀,那該多好。
姬俊的身后事辦的格外盛大,摯在全部落人的注視下泫然欲泣的講述著:“我的父親,前任帝君,生前大公無私,誠信待人,如今傳位與我,我必定不負期望,讓大家生活更好?!?/p>
“另外,按父親在時約定,契、棄和放勛分別帶著自己的母親、妹妹去往封地,盡快出發吧?!?/p>
“當然,若是不想離開,我能理解,但父親的決定,希望諸位也能理解?!?/p>
摯的話說的明明白白,如此急切而不掩飾的在眾人面前顯露了他的心思。
契和棄對視一眼,都垂頭喪氣的離開了,他們不爭不搶,對于此地別無眷戀。
放勛看著前方志氣高昂的大哥,默默的帶著辛瑤回屋了,二哥三哥不爭,他也無心在此,年紀尚幼的他或許去往封地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心疼辛瑤要跟著他長途跋涉,這一路去往封地,山高水長的,途中不知又會遇到些什么,只希望一切順利。
辛瑤看在眼里,卻并沒有那么多擔心,她只因為親人分離而難過,卻不會因為路上的辛苦而憂慮。
現在最重要的兩個人在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隨著弟弟們平靜迅速的離開,摯仿佛一下得到了解放,整個人癱坐在帝君之位上。
對于前方四散的官員們,他漫不經心的宣布,讓垂垂老矣的官員們回家休息,他之前的玩樂朋友就此一個接一個的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