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為求世間公義奔赴丐幫,若就此了卻一生,倒也算是轟轟烈烈。
始于陽州,終于陽州,倒也算是有始有終。
心中唯一念想,便是死后能與吾妻同穴而眠,好來世再續(xù)前緣。
今日我若身死,望楚大俠,某要拒絕我的請求。”
說罷,邵長青扭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楚笑煩,眼中滿是懇求之色,但眉宇間的堅(jiān)定意味,亦是不可撼動(dòng)。
“若不能送邵兄歸燕林與妻子團(tuán)聚,楚笑煩便以性命償還。”
楚笑煩明白,他已經(jīng)無法改變這個(gè)男人的心意......
“楚大俠不必發(fā)此毒誓,但憑緣分罷了。”得到承諾后的邵長青,開心的回過頭,繼續(xù)劃動(dòng)竹竿:“但我相信,我與巧兒的緣分,是夠的。”
楚笑煩默然無語,只希望丐幫今日,能不那么無恥......
悶雷震響,隨之而來的,是第一滴雨水的飄落。
喧囂的真陵被細(xì)雨造訪,雨滴拍打著秋染的樹葉,枯黃之色被潤得剔透,順勢飄落,秋風(fēng)一吹便卷起整座陽州的寒意。
“諸位,真陵渡口要到了!”
聽得邵長青的吆喝聲,應(yīng)飛白起身離開船艙,鄔三扶著“身受重傷”的詹良緊隨其后。
楚笑煩遠(yuǎn)遠(yuǎn)眺望,卻因天氣陰暗看不太真切,只知曉渡口之上人頭攢動(dòng),可謂是黑漆漆擠作一團(tuán),忍不住說道:“沒想到,這真陵竟繁華至此,就連陰雨天也是如此的熱鬧。
可是并未見到幾艘大船停靠,他們是為何聚集于此呢?”
鄔三遠(yuǎn)眺兩眼,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在真陵住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幾次如此熱鬧的景象,莫不是金玉閣的樓船來真陵了?”
“金玉閣?”楚笑煩聞言眉毛一挑,連忙追問道:“鄔前輩說得,可是素有天下第一樓船之稱的金玉閣?”
鄔三一手撐著詹良,一手撫須說道:“不錯(cuò),每年九月始,金玉閣便會(huì)順著涫江一路南下,隨緣靠岸。粗略算算時(shí)間,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陽州附近。”
應(yīng)飛白也說道:“早聞金玉閣主慕紅柳,乃是天下第一才女,有此排場也是應(yīng)當(dāng)。”
“是才藝雙絕。”楚笑煩補(bǔ)充道:“我曾聽暖玉提起過,慕紅柳師承‘天音神女’雪玥寒,其師音曾被燕皇贊為‘聲聲如箜篌傳響,冠絕人間’,而相傳慕紅柳更是青出于藍(lán),猶有勝之。”
詹良嘟囔著說了一句:“這你倒是門清。”
楚笑煩毫不在意,反而回道:“多謝詹兄夸獎(jiǎng)。”
漸漸靠岸,邵長青看真切后,語氣頗為玩味地說道:“丐幫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幫’,竟能消息靈通至此。”
眾人定睛一看,卻見那渡口上哪有尋常百姓,密密麻麻站著的全是乞丐!
“畢竟是本幫總舵所在。”鄔三笑道:“想來咱們進(jìn)入陽州地界之時(shí),便已經(jīng)被盯上了,一路行蹤都有人及時(shí)稟報(bào)。
守時(shí)在此恭候,可謂是給足了面子,看樣子幫主這次誠意頗足啊。”
“誠意頗足?”詹良卻不這么想,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只怕恭候?yàn)榧伲埋R威’才是真啊。”
見船已靠岸,天地間忽傳一聲翠鳥清啼,堆擠在渡口的乞丐群,像是得到命令一般,整齊有序的一分為二,讓出了一條寬闊道路。
但聽厚重的腳步之聲,在石板地上噔噔作響。
一前兩后,三位衣著干凈、面容整潔的花衣乞丐,虎步龍行穿過一眾“破布爛杉”,走到渡口之前。
領(lǐng)頭之人拱手致禮,但腰身不屈,且面帶桀驁之色,他高聲喊道:“丐幫副幫主木御心,攜傳功長老梅肅志、執(zhí)法長老鄂心仁,前來恭迎神鰲島楚笑煩大俠,請楚大俠入總舵一敘!”
木御心話音剛落,便聽“咚咚”之聲不絕于耳,渡口周圍數(shù)千乞丐,持手中討飯棍齊齊點(diǎn)地,其聲赫赫遍傳四方。
“請楚大俠入總舵一敘!”
數(shù)千乞丐扯開嗓子怒喊,其聲響徹真陵、久久不息,當(dāng)真是一吼驚天、非同凡響。
丐幫幫主之下,最高三人親臨相迎,數(shù)千丐幫弟子作陪,這排場確實(shí)是拉滿了。
但可惜,這僅是對(duì)楚笑煩一人,應(yīng)飛白與邵長青,乃至于同船而行的鄔三與詹良,他們卻是絲毫不提。
有些時(shí)候,無視大過于凌辱。
自身渺小到都入不得人家的眼,這不也正是所謂的“下馬威”嗎?
丐幫的面子只給楚笑煩,其他人卻入不得丐幫之眼,如此桀驁的做派,不知是幫中哪位“天才”出的主意。
這還是乞丐嗎?
是否有些逾越了?
哪怕是見慣了人情冷暖的鄔三,也被自家?guī)团傻摹案甙痢弊雠桑糜行擂危鲋擦紦屜纫徊缴习叮f道:“三位莫急,就讓我二人先上去試探一下。”
說罷,便撐著詹良的身體,從渡口石梯緩緩而上。
“哎呦,累死了。”鄔三剛見得木御心半個(gè)頭顱,便扯著嗓子喊道:“老木頭,擱那嘚瑟什么呢?眼瞎了?還不趕緊過來搭把手!”
木御心聞言,面容頓時(shí)扭曲,斜眼飛快瞥了一眼身后,而后快步上前,低聲說道:“死烏鴉,這么多弟子在呢,你就不能好好說話,給我留點(diǎn)面子?”
鄔三語氣陰陽怪氣,但也用小聲回道:“哎呦,今兒個(gè)您老威風(fēng)的還不夠嗎?”
“噓!這是幫主的意思。”木御心小心囑咐完后,便挺直腰板,用質(zhì)問的語氣說道:“老鄔,小詹這傷是被誰打的?”
鄔三聳了聳肩,無所謂道:“還能是誰,你們歡迎的人嘍。”
詹良無奈嘆息,但聲音中卻滿是堅(jiān)定:“都是為了維護(hù)幫中聲譽(yù),本想將那苗頭扼殺,但可惜不是對(duì)手......
區(qū)區(qū)‘重傷’而已,我挺得住,木叔不必放在心上。”
愛情太可怕了,竟將詹良這連撒謊都不利索的莽直的漢子,逼得謊話連篇、演的情真意切......
木御心見此情景,萬分欣慰地拍了拍詹良的肩膀,安慰道:“阿良有心了,但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要是有個(gè)三長兩短,左大哥非得把幫里拆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