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不喜勿噴】當(dāng)你也為一只金絲雀，你會作何感想？——
1我是一只金絲雀。今日，我被瓊瑤上仙送給了仙尊。第一眼見到仙尊，他給我的感覺除了驚艷還是驚艷。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長得如此好看的男子，清高、憂郁、如一朵高嶺之花。仙尊甚是寡言少語，也看不出他對什么有執(zhí)著的喜好，我總覺得他沒有人間煙火氣，不過想來也是，人家是仙尊，要什么煙火氣？仙尊收留了我，給我換了個籠子。他似是極其嫌棄瓊瑤的籠子，直接將它還給了瓊瑤。仙尊的籠子還要寬敞點，純銀色的，倒是顯得我這一身金毛極為突兀。仙尊將我放在他的案邊，我一醒來，便可看到仙尊的修長玉指執(zhí)著墨筆；再往上，是輕抿的唇；繼續(xù)往上，是梳得一絲不茍的冠發(fā)。仙尊確實極為好看。
2瓊瑤又過來了——借著看我的名義。我看出仙尊是極不耐的，但仙尊好像不愿為瓊瑤浪費唾沫，瓊瑤一來，仙尊就走。仙尊一走，這瓊瑤就變了副模樣，呲牙裂嘴，怪難看。她踹了一腳仙尊的案，將我的籠子震了震，好在籠子沒有掉下案臺。“你真是沒用！”瓊瑤確實是奇奇怪怪，仙尊不喜她，和我一只金絲雀有什么關(guān)系？這大抵便是人吧，總喜歡為自己找借口，相較于瓊瑤，還是仙尊更有個仙的模樣。我開始盼望瓊瑤早點走了，好讓仙尊早些回來，今日一天都沒進過食，有些餓了……
3今日瓊瑤給了我一只金絲雀，那金絲雀還挺有靈性，本來打算拒絕的，可看到它那雙淺金色的眼眸，卻又不忍了。它的眼眸太干凈了，不像瓊瑤，也不像自己。我心念一動，將它收下了，收下了，卻又有些反悔了。自己本來就喜歡清靜，還要養(yǎng)只鳥，真是自討苦吃。我看了看瓊瑤的籠子，材質(zhì)雖說是極好的，但感覺沾了她的手，這籠子有些遜色了。于是，我給那雀換了只籠子。本想要是換籠子的時候它飛了也好，不過它聽話的有些過頭了，竟老老實實待在一邊，該是金絲雀這一族都是聽話的？
4仙尊是極少沾酒的，不過今日不知為何，仙尊抱出了一壇桃花笑。我還以為他是個酒量大的，沒成想真是沾一杯就倒，既然酒量這么差，又為何還要喝酒？我是極想不明白的。難不成是這酒很好喝？我看在倒在桌上的壇子，壇上還貼著破敗的黃紙，上面草草的寫著“桃花笑”。眼看那酒順著桌淌到了腳邊，我忍不住舔了舔，卻立馬“呸”了幾聲。什么叫“桃花笑”，竟這么苦，還辣，要是我為它取名，一定取個“桃花哭”。人間有句話，叫借酒消愁，仙尊突然喝酒，難不成仙尊這樣的人，也會有愁？我更想不明白了。
5仙尊喝了酒，醒來后跟個凡人差不多，頭疼，看起來還有些發(fā)燒。我好像知道了仙尊不為人知的弱點。不過相比較這個，我更關(guān)心的是今天的吃食該怎么辦。仙尊這樣，我已經(jīng)不期望他還能想起為我弄吃的了，仙尊的峰上又沒有什么人，難不成我今天要餓肚子了？我心道不行，鳥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我難得地開始撲騰了起來。“唧唧，唧唧唧！”仙尊像是被我吵到了，他迷蒙著雙眼，抬頭看我：“怎么了？”這是仙尊第一次和我說話，聲音意外的好聽，是清冷的，也是酥耳的。但我現(xiàn)在已顧不上去鑒賞他的聲音了，我只想吃飯。“唧唧唧！”“別鬧。”仙尊用像是哄人的語氣開口，邊說著，邊又給自己倒了壇酒。我有些氣悶了，這人都已經(jīng)生病了，還喝酒？我學(xué)著瓊瑤踹了踹籠子：“唧！”仙尊頓了一頓，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又拿了一個酒杯分了我點酒。我簡直想原地裂開，誰稀罕仙尊的酒，我稀罕的是仙尊的吃食！但無奈，仙尊給自己灌了一杯，又倒下了，這回是真沒有人會給我弄吃食了。我若是個人，現(xiàn)在臉色應(yīng)該像便秘一樣難看。我是真的好餓，無奈，只能看向身邊的酒杯。算了，先墊墊肚子好了，喝酒應(yīng)也能喝飽。我將酒咕嘟幾聲下肚，只覺得一陣暈暈乎乎，臨睡前，仙尊換了只手抵著頭，正巧將籠上的鎖碰掉。腦中的暈乎使我看世界都是顛倒的，恍惚間，我已經(jīng)看到仙尊旁邊有幾粒谷粒，我剛走出籠子，谷粒又消失不見。這回我是真找不到自己的籠子了，我打了幾個轉(zhuǎn)，吧唧一聲摔下高臺。剩余的我是真的記得不太清了，唯一的感受便是——我再也不想喝酒。
6今日北山上的張老頭也仙去了，這世上同代人似乎只剩我了。我有些悵然，即使是有無盡的靈力又如何？即使是有亙古的生命又如何？倒是活著更加寂寞。可沒辦法，我是仙尊，我不能像張老頭這么逍遙，想走就走。正無奈時，驀然想到千年前師兄弟們似乎埋了幾壇桃花笑。酒已經(jīng)上千年沒有喝過了，上次喝酒，好像是在拜師禮上，后來怎么樣，確實記不得了。左右張老頭也去了，我便將它挖了出來，很奇怪，明明記得他們埋了十幾壇，現(xiàn)在挖出來，竟只剩一壇了。估計是張老頭手癢，把其他幾壇喝了吧。我將酒帶了回去，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我不太會喝酒，但別人喝起酒來好像都是一口悶，我也便試了試。試試就不醒人事。恍惚間，我已經(jīng)看到那金絲雀逃出了籠子，變成了一個妙齡女子。我在心中嗤笑一番，饒是她再怎么有靈性，修煉也不可能這么快。大抵是寂寞久了，出幻覺了吧。
7等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視角有些許變化。我還沒來得及奇怪，就感覺身子好像重了不少。我剛想煽動我的羽翼，可我看到的，卻是白嫩的藕臂。我已經(jīng)顧不得細(xì)想了，我立刻站起身來，竟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人身。發(fā)同仙尊大不一般，仙尊的發(fā)是勝雪的白，我的發(fā)是媲墨的黑。金色羽毛變成了羽衣，艷而不俗，足以壓群芳。我咬唇，推了推正睡著的仙尊。仙尊被我吵醒，我直直感受到他的怒氣，還沒等我解釋，他便轉(zhuǎn)頭。他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我。他一看到我，就沉下臉。他一沉下臉，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我眼看著他掐著我的脖子，話像是和了冰似的：“擅闖仙峰者死。”“我餓了！”為了自己的小命，我奮力扯開他的手，用平生最大的力氣喊出來。仙尊聽到我的話，整個人都呆住，像是石化了一般。他看著我的眼睛，神情極為復(fù)雜：“你……是那只牲畜？”“你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我氣得險些炸了毛，也不管餓不餓了，我只知道——他罵我畜生！不過仙尊倒也不惱，那難得有了一絲感情的眸又沉寂下去，只不過相較平常的死水無波，這時倒是有了一絲疑惑。也是，一只獸要化成人形，至少修煉個千百年，我還是一只幼雀，忽然就化成了人形。饒是仙尊閱歷再怎么豐富，也見不到我這奇怪的特例。我們之間沉默良久，仙尊才淡淡開口：“你，吃什么？”
8就這樣，我以仙尊侍童的名義在仙尊的殿中住下。仙尊這人確實極為奇怪，有時我見他明明想說話，剛開口，卻又立馬把話吞下去。我還見他無數(shù)次明明想把我趕出去，明明行李都給我準(zhǔn)備好了，卻又突然反悔。他是一個極矛盾的人，難不成歲數(shù)大的人都這么矛盾？我和仙尊一起待了十幾年，相安無事，每天有吃有穿，還有大把大把的靈力在周圍，簡直不要太快樂。這天瓊瑤又來找仙尊，仙尊讓我將她支走。我本不樂意的，可聽到仙尊答應(yīng)給我做蓮子羹，我便連忙應(yīng)下。趕人誰不會？我學(xué)著畫本子中的樣子，扯高氣昂，頭揚得堪比大公雞：“我家尊上說今日不見客。”瓊瑤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厭惡，不過想到仙尊就在里面，她還是耐著性子微笑回應(yīng)：“不知瓊瑤送仙尊的金絲雀……”“我看著不爽，扔了。”笑話，怎么能讓瓊瑤知道我化成了人形？瓊瑤立馬為我表演了原地裂開，她忍不住扯開嗓子：“你有什么理由扔了它！”“就憑我是這宮殿的主人。”我揚了揚頭，仙尊負(fù)責(zé)養(yǎng)我，仙尊是這宮殿的主人，換算一下，我也算是這宮殿的半個主人。更何況金絲雀一族向來是高傲的，我不能被瓊瑤比下去了不是？瓊瑤二話不說，又給我表演了一次原地炸開。眼見她又露出了猙獰的面孔，揚起手，仙尊清冷的聲音驀然傳來。“羽兒，回來。”瓊瑤一見仙尊，便想對之訴苦，可看到仙尊冰冷的眸，卻驀然一句話也蹦不出來了。我看了一眼瓊瑤，又看了一眼仙尊，表示確實不理解。仙尊既厭惡瓊瑤，又為何不與她說白了。瓊瑤既喜歡仙尊，又為何不與他說明了。人心確實是極難猜的。我跑向仙尊，躲到仙尊身后，探出個腦袋看熱鬧。“瓊瑤，我念你身上流著師尊的血，多次讓著你。”“還希望你今后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連羽兒的一根毛都不配動。”聽到這話，我倒有些感到異樣了。在我們金絲雀一族的認(rèn)知中，從沒有人會如此維護我們，頂多將我們當(dāng)做觀賞物。我將頭縮了回去，老老實實待在仙尊身后。瓊瑤也沉默了半響，她走了。
8人是會貪心的。當(dāng)一個人寂寞慣了，卻忽然有人闖進他的生活，這個人便不再習(xí)慣寂寞了。小金絲雀極為嬌貴，挑這挑那，那做的不順?biāo)囊饬耍€會和你生悶氣。不過除了張老頭那一幫人，也只有羽兒會如此對我了。他人對我是又敬又怕的，與他人相處，只會讓自己感覺更加虛妄。瓊瑤一類也只是看到了自己的皮囊，且羽兒的嬌氣與她的嬌縱不一樣。羽兒會照顧著我的情緒，會看著我，不讓我喝酒。好似在千年前，還是萬年前，也有些人會如此這般真心對自己，只不過那些人都死了。我總會慨嘆，為何歲月總會奪去一些我珍貴的東西。可又不把我奪去。我真的，不想再寂寞下去了。要是，羽兒能一直陪著我，該多好，該多好啊……
9仙尊最近有些奇怪，總會一動不動盯著我，眼神不太對勁。和魔怔了似的，總感覺仙尊染上了什么東西。我對修煉一竅不通，我著實不知道他染了什么東西，不過想來仙尊這么厲害，也不會有什么大礙。我便也放下了心。
10瓊瑤今日偷偷地找了我，不是找仙尊，而是找我。她問我，想不想去外面看看？她講了很多外面的好玩物什，我有些被說動了。不過想到不辭而別有些不太禮貌，我決定去和仙尊說一聲。我確實好好的和仙尊說了，我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非常的好，我還和仙尊聊了我想去哪兒干什么，我還讓仙尊好好地呆在宮殿，不要時不時就喝酒，要早睡早起才能容顏永駐。“哐——”我被嚇了一跳，腳下是仙尊的杯的碎片。仙尊確實染了些東西，因為我和仙尊說的那些話，那東西徹底放肆了。仙尊通紅著眼，他掐著我的下巴：“你要走？”我還沒回答，他便乎的笑了。仙尊很少笑，雖然他笑起來很好看，但總覺得今日的笑很驚悚：“呵，你也要走了。”“你怎么能走？”“怎么能走……”仙尊似魔怔了一般，一直呢喃這四個字，忽然，他一把鉗住我的手：“你不準(zhǔn)走。”許是語氣還不太強硬，他補充：“你沒法走。”我看著他發(fā)紅的目，終于是明白他染上了什么東西——心魔。
11羽兒也要走了。師尊，師兄，師弟，摯友，張老頭……他們一個個都走了。全都走了，憑什么，憑什么只留我一個人。我是為什么當(dāng)成了仙尊來著，噢，對，是因為我很強。強有什么用，天賦有什么用，我阻止不了天地的運作。我只是，不想再寂寞了。求求你，我懇求你，我祈求你……羽兒，你一生一世都陪著我，好不好？對，要永遠陪著我。
12我又被關(guān)起來了。仙尊入魔了。他變得瘋瘋癲癲，陰晴不定。我大概是知道了，凡人都在羨慕仙尊，因為他有永恒的生命，有不變的容顏，有極強的力量。可就是這些凡人在艷羨的東西，仙尊在極度地厭惡。人活久了，是真的會瘋的。所以天帝讓世間一切都運動起來，讓世間一切都有個壽命，那是極其明智的。“羽兒，我做了蓮子羹，快嘗嘗。”仙尊變了，以前的仙尊白發(fā)白衣是神圣不可冒犯，現(xiàn)在的仙尊只有邪魅陰鷙。仙尊變了，這蓮子羹已不是原來的味道了。我打翻了仙尊手里的碗，想以此刺激仙尊。仙尊卻沒有生氣，他只是淡淡一笑：“是我做的不合羽兒胃口嗎？都怪我。”“你醒醒。”我一把扯過他的衣領(lǐng)，怒瞪著他：“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我像什么樣子……”仙尊重復(fù)了一遍我的話，眼神忽然狠厲起來，“羽兒把我變成的樣子啊。”眼見他又要發(fā)瘋，我松開了他的衣領(lǐng)，將他趕了出去。仙尊已經(jīng)無可救藥了。我想，再過些時日，仙界便會發(fā)現(xiàn)仙尊的異樣，便會有大批的人想要殺掉仙尊。那時，不知仙尊能不能釋懷。13仙界果然發(fā)現(xiàn)仙尊了，這次仙尊來看他，白色的衣衫全被染紅。他照樣端著好吃的，遞給我：“羽兒……”“君于歸，我真想殺了你。”仙尊聽到這話，一愣，隨即擺出微笑：“嗯，也好。”“能被羽兒殺死，是我的榮幸。”我皺起了眉：“我終于知道，我對你而言是什么了。”仙尊問是什么，我冷笑回答：“我只是執(zhí)念。”“你不甘于孤苦一人，若是沒有我，你也早晚要瘋。”“我只是充當(dāng)了推進劑的作用。”“君于歸，你將你的執(zhí)念強加于我身上，不覺得不公平嗎？”仙尊沉默了，這次他沒有頂嘴。銀籠內(nèi)外，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依稀聽到他微弱的聲音，像是在反駁，但好像又只重復(fù)三個字：“不是的……”我剛想繼續(xù)開口，陽光卻“唰”地一下進來——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到陽光了。來的是一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他執(zhí)著劍，指著仙尊，痛罵道：“你妄為仙尊！”仙尊身上的殺意頓起，我見他們打成一團，不分上下。我看到那老者漸漸落到下風(fēng)，不禁攥緊了手，終于，我下定了決心。我拔下自己的本命羽，對準(zhǔn)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以我之力，斷然不能讓仙尊解脫。那我便借心魔之手，解脫仙尊好了。我心一橫，只覺喉中一股腥澀。意識消逝前，我看到了仙尊慌亂向我沖來，我也看到他被老者一劍刺穿腹部。我的仙尊啊，人活久了，是真的會瘋的。不過，我露出了一絲笑。沒事，左右，黃泉路上，有我陪著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