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記得京墨到底說了多少句對不起，疼痛讓我近乎瘋狂，我被送到李卿那里時，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是被汗液暈開的血色，就連瘋子一樣的李卿也被我的樣子嚇到了。

我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擺弄我的身體，衣物剝離傷口，血肉粘合在一起被撕開的疼痛，我瞪著眼睛看著天蓬，咬著牙生生硬挺了過去。

處理包扎好傷口之后，房間內的人都離開了，先前被李卿趕出去的京墨，再次偷偷潛了進來，神色復雜的站在床邊看著我。

“我真的不知道，實驗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的，我以為……”

“別說了，好嗎？”我虛弱的平躺著，我每動一下，身上的傷口就會被牽扯的滲出血來。

“其實我最近一直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直到隔著那堵玻璃墻，我想救你，卻無能為力時，我才想明白。”京墨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我身邊，然后開口接著道：“你應當也注意到了，我的體溫很特別，我不是正常的虛世人?！?/p>

不是正常的虛世人？難道他與我一樣，是來自現世的？

“楓實是居家類的虛世人，心思細膩，很溫暖。蘇木是戰斗型虛世人，雖與殺戮為伍，初衷卻也是為了守護?！本┠皖^看了看自己的手道：“而我呢，我是一段錯誤的程序。”

我的眼睛不自覺的瞪大了幾分，程序？這個詞對于虛世人太說，是一個極為痛恨的詞，難道京墨真的是現世人？

“我想你大抵是在想我是不是也是現世人吧，我并不是。但我是初代虛世人。虛世最初出現時，我就存在了，但是那時一切都還不完善，我被研發出來之后，一直跟在一對現世人身邊。虛世建立的初衷并不是要給人希望，而是那兩個現世人研發出來的一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他們應當是一對夫妻，兩個人長年分開，就建立了兩個虛世人陪伴對方?！?/p>

一對夫妻？虛世的建立者應當就是鬼卿，鬼卿的確有一個去世了的妻子，但是我并沒有聽說，虛世是鬼卿和他妻子一起建立的??！

“人的欲望只會越來越膨脹，根本就不會得到滿足，長處于孤獨的妻子不再滿足于面對一個虛假的人度日，她希望擁抱自己的丈夫，可是他的丈夫太忙，根本滿足不了她的愿望，于是她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她將男人的一絲意識導入了虛世的我的體內，然后又將她的一絲意識導入了虛世內另一個女建模的體內。”說到這兒，京墨竟然抬著頭長長的嘆了口氣，仿佛在追憶著什么過往一般：“從那之后，我和另一個初代虛世人就有了自己的意識。我模仿著女人的丈夫陪伴著女人，我也一天天的開始離開了機器，即使無法觸碰到她，但是可以在一定范圍內陪著她看風景，我變得和她的丈夫一樣高大，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他的丈夫?！?/p>

“你，喜歡上那個女人了？”這個可怕的念頭讓我的身體一抖，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從某種角度來說，女人已經算是精神出軌了，她通過技術創造出了一個自己期待的完美丈夫，試問誰都會動搖吧。再見到自己因為工作長年在外的丈夫時，她是不是也會有些怔愣，自己愛的究竟是真實可觸的丈夫，還是相隔兩個世界的虛世人！

“或許吧，那種感情現在太陌生了，當初我應當是喜歡的吧。我們之間的感情太過復雜，我的世界里只有她，而她太過孤獨，我給了她，她一直渴望的陪伴。”

孤獨的確是很可怕的東西，女人渴望丈夫的陪伴無望，便寄托所有精神在虛世人身上，說到底，這兩個人其實都錯了吧。

“但是，我們的感情到底是不該存在的。他的丈夫意識到這件事時勃然大怒，他摔毀了所有的機器，將女人關了起來。他說，女人只是病了，等病好了就沒事了?？勺罱K，女人的病也沒好，甚至還感染了病毒死掉了?！?/p>

女人感染病毒死了？如此說來，或許這個人的確就是鬼卿和他妻子！

“我就是一段研發出來的數據，男人雖然毀掉了所有的機器，但是只要他再次啟動虛世，我就會出現，但是發生了那些事，我一直覺得男人這輩子都不會打開這個世界?！闭f到這兒，京墨搖了搖頭道：“也許就是命運使然吧，男人不僅重新啟動了虛世，甚至還將它做大了。”

如此說，京墨體內的意識是鬼卿的意識激活的？那京墨和鬼卿的關系，不就和葉廣白和小葉的關系很像了嗎！葉廣白當初保留下來的是小葉對我的情誼，那京墨體內的又是鬼卿的哪一部分么？

“虛世擴大建立起來的那天，男人對整個虛世做了檢查，我雖躲過了檢查，但是還是被系統進行了重編，我失去了名為感情的東西。我擁有過感情，但是一次清洗將我洗的徹底，無論是誰在我的眼里都成了砝碼，我在做任何事時，都會通過計算去做出最利于我的選項。但是，面對你時，我總是動搖！”

京墨慢慢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我的臉接著道：“我一次次因為你而做出錯誤的選項，因為傷害你而自責內疚，我的身體，我的心，都因為你有了改變?！?/p>

“你說了這么多是想同我證明什么？”我看著京墨諷刺的笑了，然后接著道：“你因為我變了一些，但是你也確確實實傷害了我。誤傷也是傷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啊，人總是這樣的，總要找各種理由讓自己接受不堪的自己，可我不接受，我要讓他和我一樣痛！

“京墨，湊近些，好嗎？”

我聲音很低，京墨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過來，俯下身湊近我道：“你，原諒我了嗎？”

下一刻我抽出匕首，握住他的手捅向了自己的腹部，然后對他微微一笑道：“下一次再想傷害我，就想想此刻，你親手奪走我這一條命是什么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