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碼鎮溢香樓走廊盡頭一間房外站著兩個壯漢把守在門口,他們面色冷峻,一言不發,站著跟門神似的一動不動。
跑堂小李在樓下接過信差的一封信,就匆忙往樓上送,這是樓主的信,他一刻也不敢耽誤。
他走到門口,那兩個壯漢瞪了他一眼,分別伸手擋著門,小李哆哆嗦嗦呈上信,轉身離開,覺得背如芒刺,加快腳步走下樓去。
你去送吧,王兄,站在左邊的壯漢推脫,他看見樓主怵得慌。
王勉面露為難,看著兄弟那戰戰兢兢的樣子,只好拿過對方手中的信,先輕敲了一下門,隨后緊湊地敲了兩下,等了片刻,屋內傳來一聲:進,他才推門進去。
樓主,他恭敬地走上前半跪著雙手奉上那封信。
溢香樓樓主于老板正半瞇著眼睛,躺在一個鋪著白虎皮的藤椅上,藤椅慢悠悠得帶著他晃動,他嘴里輕吟著江南小曲。
王勉低著頭,耳朵卻是一直注意于老板的動靜。于老板慵懶地起身,用左手食指與大拇指捻了信來,他撕開封口,取出信紙展開。
王勉偷偷抬眼瞧,看著樓主的眉頭由舒緩變得緊湊,眼神也變得狠厲起來,他自覺不妙,果不其然,于老板抄起左側柜架上的青銅香爐就往這邊丟。
那香爐砸在自己身前,那香灰撒了大半在身上,王勉不敢吭聲,他還是面不改色半跪著。
于老板顯然很生氣,他將柜子上能扔出來的,都砸壞了,那些奇珍異寶,在此刻都粉身碎骨了,他邊砸邊罵,沒一個有用的東西。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他才冷靜下來,嘴里開始念叨,這人怎么就憑空消失了呢。
他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王勉只覺得跪著的那條腿麻木不堪,有些出神,這時,一個硯臺從遠處砸到他頭上,鮮血直流,他趕緊擦了擦臉上的血,看向書桌那邊。
就聽于老板說,混賬,人呢,他連忙爬過去,跪在地上磕頭,小的在這。
你等會帶上十幾個兄弟,去涼城及周邊打探一下那王家與石柏,找不到人,你們都別給我回來。說完,他走出書桌上前踢了王勉幾腳,讓他快滾。
王勉猜,樓主可能是因自己也姓王,于是遷怒自己,這也是他走出屋子,后面琢磨清楚的,在屋子里的每時每刻,他的大腦就像是死機了,有些轉不過來。
于老板,滿肚子火氣,想著人在眼皮底下就消失了,他就來氣,如今,石家護送的玉觀音也找不到下落,上面一直在催著,于老板急得嘴里都起了很多泡。但是,這些人都沒一個靠譜。
他想起石柏那小子搞砸了自己的地下產業,他爸爸還搞丟了玉觀音,這家人真該死全了,他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往上面送了一半身家打點,自己早就完蛋了。
如今之計,得盡快找到玉觀音,如果讓他逮到石柏,他一定無所不用其極打聽到玉觀音的下落。
于老板,想著自己還被扣留在他人手中的小兒子,內心就有些不忍和不舍,大兒子早早因意外去世,只剩下這個小兒子,他當作繼承人培養多年。
他太清楚,自己如果辦砸事情,那自己和兒子也不會有好下場,為人走狗的那刻起,他就知道,這一切榮華富貴都是用自己和親人的命換來,說后悔嗎?他卻從不后悔。
王勉帶了十幾個兄弟,快馬加鞭來到涼城,他們只打聽到了石柏與李家有聯系,他也有些納悶,石柏千里迢迢來到涼城,竟然一次也沒進過自家舅舅的大門,他們也打聽到了王苗苗,為了搞清楚前因后果,他去找了王苗苗的家里人。
聽說,王苗苗和石柏是情人關系,那或許王苗苗的家人會知道有關石柏去向的蛛絲馬跡。畢竟,是因為王苗苗的死,石柏才逃離涼城。
可是,讓他們大失所望,來到王苗苗家,一問都沒聽過石柏這個名字,王苗苗是他們的養女,他們雖不至于為了她痛心疾首,但也是心疼自己的錢打水漂。
那王苗苗的養母李氏從內屋走出來,對著他們扯著大嗓門罵著,真是賠錢貨,好不容易養大了,一毛錢沒掙回來。
那李家少爺,明晃晃的財神爺,就是抱不住呀,這沒用的東西,死了就死了,李氏繼續唾罵著,王勉有些聽不下去。
雖然他也是沒立場去說什么,畢竟是打手出身,手上也沾了不少血,但是,他看不慣王家這些吸女兒血的人,畢竟身為一個父親,他也曾有個女兒,可惜...。
你給我閉嘴,王勉終于忍不住怒斥了她一句,那李氏立馬縮在她男人王瘸子身后,眼里藏著怨懟不敢言。
王瘸子,六十歲老頭,顫顫巍巍拄著拐杖走上前,他說,至于什么真相不重要,各位要是能去李府給討要銀錢,我和你們,你六,我四,怎么樣。
他笑起來將眼睛擠成縫,諂媚得讓人可憎,王勉的兄弟,李虎走上前,拿刀在那老頭面前一晃,他就連忙后退,賠笑道,算了算了,各位好漢,就別和小老兒計較了。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王勉,他拍了拍腦門,或許李府那邊可以打探到石柏的消息,于是他帶著兄弟氣勢洶洶走去了李家大院。
走到李府,王勉看到門口有兩個州府兵守衛,他帶著弟兄忙退回拐角,李虎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王哥,硬闖這州長宅邸,我們這點人上趕著送死可以,但是事情是辦不了。
王勉也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人,他派了四個弟兄輪流監視著李府的動靜,有情況隨時差一人飛鴿傳信報告。
安排完,他準備領著剩下的弟兄就離開了涼城,兵分四路,每個方向安排兩人及三人,王勉則和李虎兩人前往中州。
臨別前,他跟兄弟們除了派去李府放哨的四人,大家聚著喝了最后一場送別酒,兄弟們也都知道,如果找不到人,就算是客死異鄉,也別想回去,今日一別,再見已不知何日,王勉舉杯,大家一起痛飲。
石柏這邊在劉柱子的帶領下,買了兩匹快馬,一路奔波,抄近路,將原本七日的路程,硬是縮短至四天,想著盡快到達書院,這么一算,大概明日清晨就可以到,劉柱子用衣袖摸了一把額頭的汗。
石柏好歹是換過衣服,劉柱子這連著三天沒更換衣服,汗水浸透了又風干了,這渾身汗臭味,熏得劉柱子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兩人繼續前行著,天色漸晚,劉柱子看前方經過一個小鎮,他沖著前方的人高喊,李遙,今晚,我可不想露宿,我們去找個客棧睡睡,洗個澡吧。
明個到書院,臭烘烘的,別叫看門的給我們趕出來啊,劉柱子爽朗地自嘲,聽著劉柱子管自己叫了好幾遍,李遙。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以后就是李遙了,北州州長的遠方表侄的繼子李遙,真聽不習慣,李遙這個名字,他不咸不淡地說。
您可得盡快習慣,別在人前漏了餡兒,還有等到了客棧,我得給您易容一下,免得前功盡棄,劉柱子嘮叨著。
石柏輕聲應和了一聲,在呼嘯的夜風中,劉柱子卻好像如聽到了一般,他笑了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五岳鎮,這是坐落在中州的一個小鎮,他們找了一間最大的客棧的上房。
這間上房,分為兩個房間,中間有個小木門,劉柱子吩咐小二抓緊給燒上兩桶熱水備著,等他們在樓下吃完飯,就各自去洗了澡。
洗完澡,劉柱子穿著里衣提著一個小木箱,就來到了石柏的房間,他還在浴桶里泡著,劉柱子也不避諱,上前問,現在開始,還是等你洗完開始?
石柏有些累,他想著早點弄好,可以早睡早起,明天接著趕路,便叫劉柱子直接開始,劉柱子打開木箱子,里面陳列這大小不一的刀和筆之類的工具還是些瓶瓶罐罐。
他先拿出剃刀將石柏的濃眉全都剔除,然后拿出一只筆畫起來,畫完,等風干他又涂了一層藥水,如此眉毛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
接著他又取出一把小刀,在石柏的眼皮上分別劃了一小口子,然后用面紗按住,待血液不流,他就取出穿好線,縫起來。這幾天,就別洗臉了,劉柱子叮囑道。
恩,知道了。石柏換了個姿勢靠著木桶邊緣,頭繼續仰著,臉朝向劉柱子,閉著眼。
鼻子這邊沒什么可以變動,于是劉柱子便在原本光滑的鼻頭,點了一顆不起眼的黑痣,他盯著了石柏嘴巴,思索了片刻。
沒多久,他就恍然大悟,他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里面有許多小刺,他用鑷子取出一個個,刺在石柏的唇邊,不一會兒,那唇邊就泛起紅,接著就腫起來。
他覺得嘴巴又痛又癢,困意這一下子就被驅散了,他有些疑惑問道,這難道每天都得扎嗎?
劉柱子看著眼前的杰作,有些滿意,他搖了搖頭自得其樂,不用,就每個星期扎一次,效果保一周。
石柏,覺得有些頭痛,一時嘴巴也痛,頭也痛,感覺身體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劉柱子,收拾好自己的工具裝箱完畢,就提著裝備回去睡覺了。隨著他快速走過,帶起一些風,桶中的水早已涼透,石柏感覺渾身發冷,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擦干身子,取了木桶旁邊掛在衣架上的里衣,也去睡下了,現在嘴巴的痛感稍微減輕了,但是又麻又癢,頭痛得很厲害,漸漸地周身一陣陣疲倦如波浪般傳來,那頭也昏昏沉沉,不知多久,他望著床頂的眼睛,就已經閉上,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