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已經在宿舍等著他回來,劉柱子也醒了,他半躺在床上打哈欠,待石柏一推門,老趙興高采烈迎上來說,好消息呀,李同學,你被元武班的其高垣老師選中,今個起,就去明悟堂上課。
還是早上其高垣老師特地跑來告訴我,你現在抓緊了,別錯過早課了。你說不定很快就能成為正式生,老趙講得是眉飛色舞。
可能,他平時也很少能和其高垣說上話,于是今天顯得格外激動。
李遙同學,你可以出發了嗎?我帶你去明悟堂,老趙急切問道。
石柏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臉盆放下,望了一眼劉柱子便隨著老趙走了。
劉柱子打了個哈欠,他伸了伸懶腰,重新躺回了被窩,呼呼大睡起來。
老趙邊在前面帶路,時不時回過頭搭話,你之前與其高垣老師是舊相識?石柏搖了搖頭,他如實回道,就昨夜有一面之緣。
老趙有些納悶,他上下左右將石柏掃了幾遍,并未發現此人有何與眾不同,但是,他是真地開心,旁聽生們一般被忽視,連帶著負責旁聽生日常的自己。
如果,旁聽生中有人出類拔萃,那自己也能跟著沾沾光,是大好事,老趙沒別的本事,就是做事細心,善于察言觀色,于是這么多年也就穩住了這個崗位。
但不能說他沒有野心,他對自己的能力比較清楚,知道,借助別人的力量,他才能更上一層樓。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遙的臉色,行動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如往常一般,很快,他們就穿過了文輝堂幾個院子來到明悟堂。
這里門口就立著兩個石獅子,張牙舞爪,栩栩如生,他們聽到里面有喊口號的聲音,走進去,十幾號人在繞著院子跑,邊跑邊喊著,吸氣呼氣,一二三四,吸氣呼氣,一二三四。
其高垣站在明悟堂樓梯上,他雙手抱胸,威武地如一座雕塑,待他看到站在門口的石柏,他的臉上變得生動起來,喜笑顏開疾步過來。
老趙沖著其高垣客氣道,人帶過來,我先走了,其高垣點了點頭回應,老趙便走了,留著石柏在這進退兩難。
其高垣對待老趙很冷淡,看見自己就熱情地如狗見著骨頭一般,不過是第二次見面,看著他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石柏只覺得尷尬。
李遙,你跟著我去后堂吧,其高垣撇下在前院跑步的學生們,說走就走。
來到后堂,其高垣從武器架上朝石柏扔過來一雙拳套,他自己也順手將拳套綁起來。然后他站在由鋪了厚厚細沙的地面,擺好架勢向著石柏招手。
石柏笑了一下,便將拳套綁好,他走過去,蹲下身,舉起拳頭,其高垣一個箭步沖過來,左直拳,右勾拳,石柏舉起雙拳擋著,他也由防守轉為攻擊,兩人打得酣暢淋漓,其高垣突然大喊一聲:痛快,之后他猛地松開鉗制石柏的手腳,往后一仰躺在沙場上。
習武之人一般出手就能大致摸清對方的底細,石柏卻摸不透其高垣,第一次,石柏對一個人產生了敬意,感覺他深不可測。
來我這不虧吧,小子,你拜我為師怎么樣?其高垣坐起來,他激動地看著還沒吭聲的石柏,繼續道,李遙,你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
石柏搖了搖頭,他現在心思不在武術上,一心只想報仇,擔心學武會耽誤正事,于是他拒絕了,我已經有師父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石柏別過頭胡謅道。
對著李遙那熱忱的眼睛,他怕說瞎話閃著舌頭。
其高垣那亮閃閃的眼睛一下子滅了,但沒一會兒又亮了起來,他說,那我不是你的師父,卻是你的老師。
以后,我就教你做人的道理,為人師需以育人為己任,但他轉念一想,自己也沒那么多人生道理可教,便問道,我可以分享武學給你嗎?
習武的人之間切磋是常有的事情,石柏不假思索道。隨即發現,自己是落到了其高垣曲折隱蔽的大坑里面了。
其高垣哈哈大笑起來,肆意而豪邁,與他清瘦的身軀有些格格不入。
石柏望著前方若有所思,指了指門那邊問道,我現在是要做什么?
其高垣才想起,前院還在繞圈跑的學生,他回了一句,哦,你去把班里的同學叫到這邊,我有事要宣布。
好的,他微微頷首便大步走向前院,當天到了前院,那些同學們上氣不接下氣,口號聲喊得聲嘶力竭,石柏小跑到領隊跑的同學那邊通知,讓他帶著同學們去后堂。
大家頓時松散下來,慢下腳步,大多人的汗水已經流到眼睛里,有些流到嘴里,現在趁著走路的時間,有的人掏出手帕擦拭,有的人直接掀起衣服的某一角低頭擦汗。
不一會兒,大家跟著石柏走到了其高垣面前,他正在舒展四肢,等同學們都站定了,他臉上笑容滿面起身,向著石柏招手。
石柏走到他身邊兩米左右站定,其高垣大聲宣布道,我旁邊的李遙同學,從今日起擔任班長一職。
我有事外出的時候,由他帶著你們練武,他說著鼓起掌,來,歡迎新同學。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除了其高垣突兀的鼓掌聲,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有些震驚,有一個人突然站出來,打斷了這奇怪的氛圍。
他不服氣問道:孫晴當了一年多的班長,指了指石柏問,他憑什么當班長?石柏一看這個學生有些眼熟。
孫晴忙拉他回來,低聲道:鄭尋歡,你快閉嘴。鄭尋歡又對著大家說,大家難道覺得孫晴這個班長當得不好?
大家小聲議論起來,其高垣有些生氣,他壓著火氣道:怎么了,你們翅膀硬了,我的話都不管用了。
孫晴忙站到同學面前,他和氣地說:大家,不要為了我頂撞老師,老師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大家頓時安靜下來,但是臉上都擺著不服氣,尤其是鄭尋歡,他看石柏的眼睛都冒著洶洶烈焰。
石柏覺得,其高垣這個老師,實在霸道,他也沒說自己要當班長,就突然給自己豎了一班的敵人。
于是,石柏也不慣著其高垣,他先走到孫晴面前,友善地對他說,你放心,這個班長還是你當。
然后走回其高垣身邊,他用只有對方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而堅定地說:如果你堅持讓我當班長,那我就寧愿不認你這個老師。
其高垣有些發愣,他呆呆著看了一眼石柏,然后思量了片刻,便對著大家說,那還是孫晴繼續當班長。
說完他就轉身賭氣般丟下一句,班長帶著你們自習,我有事先走了。
等他一走,同學們立馬圍著石柏七嘴八舌,鄭尋歡也插進去,他問,你說了什么,那個倔-驢,孫晴忙那手捂住他的嘴,將他拉開。
孫晴維持著秩序,他說,大家保持安靜按隊形站好,然后他走到石柏身邊,給他安排好位置,又走回隊伍正前方,開始指導大家。
石柏站在最后一排左邊第一個,大家跟著孫晴的動作,溫習著上周其高垣教他們的武功招式。
每練習一小時,休息十五分鐘,很快就到了中午,孫晴說,中午休兩小時,下午大家回教室內溫習一下武學經。
大家聽到指令,如鳥獸般散開,紛紛去做自己接下來的事情,石柏準備先回宿舍,跟劉柱子一起去食堂吃飯。
就看到鄭尋歡向著自己走來,他旁邊跟著孫晴,鄭尋歡心中還想打探些,他好奇地探著腦袋看著石柏,半天卻問,你等會去干嘛呀?
石柏說先回旁聽生宿舍,然后再去食堂。這樣,等你去食堂,只剩下殘羹冷炙了,鄭尋歡露出一副了如指掌的樣子。
孫晴也應和著并邀請石柏和他們一起。
可是,石柏想到,劉柱子可能會等著和自己一起吃午飯,他便回絕他們的邀請,好吧,鄭尋歡怏怏地揮著手告別,孫晴笑了笑道謙和道:下午見。
石柏和他們告了別,便走回了宿舍。
等他走回宿舍,發現空無一人,他轉身出門要尋人,就看到劉柱子打了個飽嗝,滿嘴油光從外面走進。
他看著石柏問道,你也吃過了嗎?下課那么早呀,不等石柏回答,他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說,食堂的午飯有點咸呀。
石柏笑了一下,便說,自己要去食堂吃午飯了。劉柱子在背后追問著,你不吃飯,回來干嘛呀?
回答他的只有石柏已經遠去的背影。劉柱子吃得有些飽,午后氣溫上來,有些困意,他便繼續回床上躺著睡覺。
等石柏來到食堂,果然就剩菜也不多了,還都是些素菜,食堂里零零星星幾個人,他端起餐盤,走向食堂盛菜處,準備去打了一些菜。
就聽到身后有個熟悉的聲音,他笑著沖打菜的阿媽問道:劉姨,還有雞蛋嗎?
石柏一回頭,流年正對上他的眼睛,兩人對視了幾秒。劉姨回復道,流年,給你留了兩個,便從圍裙里掏出兩個煮熟的整雞蛋。
她向前探著身子將手中雞蛋遞給流年,流年忙將視線從石柏面上移過,他笑著接過雞蛋,并對劉姨說,謝謝您了,劉姨沖流年笑了笑。
流年走了幾步,他有些疑惑,又走了幾步,他回頭看了一眼石柏,然后站定想了一下,他重新走到石柏的身后。
劉姨已經給石柏盛完菜,去了后廚,石柏端著餐盤,他挑了一個墻角的地方坐下,流年跟著他走,并坐到他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