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嗎？”
姚思恩直接把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停穩后下車繞到另一邊，給她打開了車門。
“能。”
唐蘇一只手搭在車門上，慢慢的挪動著受傷的腳丫子。腳著地的那一瞬間，如同有萬千根釘子穿透整條右腿，痛的她直掉眼淚。
“雨衣脫了吧？”
姚思恩幫著她解開雨衣的按扣，一只手就把罩在她身上的黃色雨衣脫了去。
濕答答的衣服貼在身上，姚思恩只瞥了一眼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她披在身上。
“謝謝姚師兄。”
小姑娘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耳朵根子紅的要命。她低垂著腦袋，借著他的力道調整了一下站姿。
“我有個朋友在骨科，今天剛好值班，我們直接上13樓找他。”
“嗯。”
姚思恩沒敢松開她，一只手扶著她，幫她支撐著身體慢慢往前挪。
“待會兒先去一樓大廳，我去導診臺幫你借個輪椅。”
“嗯。”
似乎除了點頭回應，她也沒有其他可以表示的。
小腿肚的劃痕嫩肉外翻，經過雨水長時間的浸泡，傷口有些發白。白嫩的小腿肚上那么長一道口子，再配上她腫的不像話的腳踝，讓小姑娘一個沒忍住，又紅了眼眶。
13樓不算太忙，她被姚思恩推著走在長長的走廊上，锃亮的地板磚上映射出他們的影子。
唐蘇心念微動，還好，遇見了他。換做是其他的人，她都不敢如此放任自己。換做是其他的人，只怕也不會像他這般這么熱心。
“郭煜。”
醫生值班室里只有敲擊電腦鍵盤的聲音，姚思恩敲門后對著穿綠色手術服的男醫生喊了一聲。
“老姚？”
郭煜回過頭，滑動著椅子拉近與他們的距離。
“什么時候交女朋友了？”
“瞎說什么呢，齊老師的學生，我半道兒碰著的，腿和腳都傷的不輕，你給看看。”
“哎呦，這么長一道口子？你這得縫針啊。”
郭煜彎下腰查看她的傷口，丈量過傷口尺寸后，又捏了捏她腫的老高的腳踝，自言自語的說：“沒有骨折。”
郭煜帶上手套，雙手抬高她的腳踝，在她腳踝的地方按了按，“這兒疼嗎？”
她點頭：“疼。”
“這兒呢？”
“也疼。”
唐蘇疼的直冒冷汗，身體因為疼痛緊繃著，整個人以躲避的姿態縮在輪椅上。
“這樣，我領你們先去拍個片，確認一下有沒有骨折。如果沒有骨折，只是錯位的話要先正骨，再縫合。”
唐蘇點頭，“好。”
“小姑娘挺能忍啊！老姚，先辦卡，我給你開單子。”
郭煜取過放在桌子上的眼鏡，打開進入醫院內部的系統。
“基本信息填一下。”姚思恩把手機遞給唐蘇，她接過去，一一填好，再遞還給他。
拍片子是郭煜陪著一起去的，她笨拙的爬上拍片子的床上，隔著一扇門，看到郭煜和姚思恩凝眉盯著外顯顯示屏在說著什么。
“從片子上看沒什么大事兒，待會兒咱們先正骨，再縫針。”
可能是晚上的緣故，醫院里并沒有那么多人。郭煜穿著白大褂，雙手揣在兜里，提起縫針兩個字的時候就像在說今天晚飯吃什么一樣隨意。
回到13樓，郭煜指著處置室的處置床，示意姚思恩扶她躺上去。
他則開始清洗自己的雙手并戴上醫用口罩和手套，反復消毒后就開始研究她腳踝的地方。
“老姚，按住她，別讓她亂動。”
“好。”
姚思恩雙手按在唐蘇肩膀上，隨著郭煜抬高她的腳踝，遮擋住她的視線開始，她整個人就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口干舌燥不說，還會不停的吞咽口水。
“放松。”
“嗯。”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這跟正骨有關系嗎？
“二十一。”
“這么小？怕不怕？”
“不……啊！”
唐蘇悶哼一聲，汗珠子瞬間冒出來，后背也濕了大半。
就在正骨的那一剎那，她痛的繃直了身體，牙關緊閉，歪過腦袋抓著姚思恩的胳膊就開始掉眼淚。
疼，疼死她了。
“表現不錯嘛，待會兒獎勵你一顆糖吃。”
“放松。”姚思恩松開按著她肩膀的手，無意間看到她哭的小花貓似的臉，心理說不上來的緊了那么一下下。
郭煜說的對，這姑娘是真的能忍。
余光瞥見郭煜從醫療車上拿出手術鑷子和手術針線后，姚思恩低頭低頭看了一眼躺在處置床上的小姑娘。
臉色……還算可以，沒有驚慌失措，平靜的超出他對她這個年齡階段的人的認知。
如果，不是緊揪著他衣擺不放的那只蒼白的手，他也會認為這是一個超級堅強鎮定的姑娘。
“別緊張，我縫針技術很好的，不疼。”顯然，郭煜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同。
“醫生，不打麻藥嗎？”
“如果你挺得住，我們也可以不用打麻藥。”
這么……兇殘嗎？
“不是，你嚇唬人一小姑娘干嘛呀？幼不幼稚。”
“值班無聊，難得來這么一有趣的病號，可不得逗兩句讓人開心開心嘛。你還得扶住她，別讓她亂動。如果可以的話，盡量遮住她的眼睛。”
她確實是不敢看。
郭煜拍了拍她緊繃的腿部肌肉，說：“放松，你這么直蹦蹦的蹦著肌肉，針頭都得被你弄折進去不可。”
“嗯。”
唐蘇點點頭，默默地開始吐氣吸氣。深呼吸應該是有幫助的吧？
“誒，姑娘，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
“啊？”這跟縫針又有關系嗎？剛才這位郭醫生就用這樣的心理轉移戰術給她正了骨，這會兒又要用同樣的招數轉移她注意力，好讓他縫針嗎？
但是，不回答又會不禮貌。
“唐蘇，唐朝的唐，蘇東坡的蘇。”
“挺好，唐宋八大家你這名字占了兩處優勢。”
噗嗤~
這該不會是針線穿過肉皮的聲音吧？
“你跟我們老姚怎么認識的？”
“就上次送齊老師回家認識的。”沒什么交情的。
“哦~好了。”
冰冷的器材與金屬制操作盤發出“哐啷”的聲音。肩膀上的溫熱褪去，沒有了被遮擋住視線的身影，她的眼前豁然明亮。
姚思恩從后背托著她坐起來她便再一次低聲道謝：“謝謝姚師兄。”
轉頭又對著郭煜說：“謝謝郭醫生。”
“小姑娘可以呀，在骨科呆了這么久，正骨哪一次不是鬼哭狼嚎，你倒是鎮靜，咬著牙硬是一聲不吭的。不錯，真心不錯！”
唐蘇不好意思的笑笑，目光流轉間看到姚思恩衣擺處被她抓的皺了起來。凝神再仔細一看，竟看到了一些屬于她手指遺留下來的汗漬和臟污。
哎呀，這個事兒搞得……
“這幾天別碰水，一周后過來復查，十天后抽線。回頭我給你拿一瓶祛疤的藥，保準不留任何痕跡。”
“謝謝郭醫生，謝謝姚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