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蘇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陌生的大床,陌生的枕頭被褥,陌生的環境,一下子讓人想不起今夕何夕。
對著窗外的燈光怔忡了好久,才慢慢的坐起來。
這是姚思恩家里,這是他的房間。
他人呢?
唐蘇掀開被子,穿上拖鞋,打開房間的門,就看到他坐在二樓的小廳里,一邊看書,一邊記筆記。
“醒了?”聽到動靜后,他合上書,摘下眼鏡放在已經合上了的書上面。
她看到眼書籍的封面,成吉思汗。書旁的筆記本上記的稍微有些凌亂,有些地方畫了些導圖,有些地方用雙色筆做了批注。
姚思恩揉了揉太陽穴,拉開些椅子與書桌的距離,仿佛在等她主動靠近似的,雙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雙手交疊,懸空的放在身前。
“嗯。你幾點起的?”
“大概三點。”
“你只睡了半個多小時?”
“午休嘛,半個小時足夠了。睡多了容易渾身乏力。”
別說,還真有點兒。
“來。”姚思恩從椅子上站起來拉著她坐在椅子上。他站在椅子后,雙手撫上她的肩膀,幫她捏了捏肩。
“好舒服。”
“晚上跟幾個朋友約了燒烤,你收拾收拾,咱們準備出發了。”
“我沒帶衣服,穿這樣去見你朋友不太好吧?”身上穿的還是學樂發那件工作服,明晃晃的機構標識遮都沒得遮。
“沒事兒,都是特別好的朋友,不在意這個。衛生間幫你準備了新的洗漱用品,這次回來順便給你帶了一套護膚套裝,你試試看好不好用。”
“好。”
這樣的衣服不要緊嗎?唐蘇對著鏡子看了一眼,怎么都覺得不是很合適。
鎖好衛生間的門,脫下黃色的衛衣,還好里面穿了一件打底衫。
護膚品……是這個嗎?
唐蘇打開盒子,看到里面的東西瞬間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這個……會不會有點兒過于貴重了?她穩了穩心神,隨即顫抖著雙手打開手機里的購物App,搜索品牌,對照著產品類別下滑翻到價格一欄,¥¥!
我的天!當真有人花這么多錢買護膚品?她以后得給他送什么東西才能與他送她的相提并論呢?她只是一個需要靠父母的窮大學生,小禮品靠自己兼職還勉強承擔得起,消耗太大的,簡直就是在透支,她實在承擔不起的呀。
還是要找他約定一下,不可以買這種死貴死貴,與她的身份和經濟能力相差懸殊的禮物。
唐蘇一直在斟酌著如何開口,一直到離開他家去赴約,她也還在糾結。
總不能用了人家的東西,再回頭說人家吧?這個度好難把握。
“有事想跟我說?”
從家里出來她就思緒萬千,雙手在膝蓋上揉搓著,恨不能借助于摩擦生熱把褲子給灼出個洞來。
“你買的那套護膚品特別好用,但是對我來說太貴了。”還是打直拳好。
“嗯,以后不買了。”
這么好說話?!她都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又是斟酌半天,她慢吞吞的開口說,“姚思恩,我還沒有畢業,沒有經濟來源,你以后給我送禮物的時候能不能兼顧一下我的經濟條件?作為男女朋友,你送我東西,我當然也希望能送你東西。可如果你給我太貴的東西,而我卻沒辦法等價付出,我覺得長此以往不太合適。而且時間久了,我擔心我們的關系會因為物質上的這些東西變質,久而久之,我會被你嬌養得貪心起來,會想要不停的索取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從而變得市儈。我還怕,你給我的奢飾品太多,我會對這些外在的東西產生依賴。那萬一我們以后沒結果,中間牽扯的人情往來又很復雜,那就真的……不太好了。”
姚思恩想說,一套護膚品而已,哪兒有那么嚴重,還牽扯到了未來和人情往來上來了。
即便是以后沒結果,他還能讓她還回來不成?
轉過頭,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她目光中的澄凈和堅定給打敗了。
“以后我注意。”
怎么會沒結果呢?這么干凈的一個人,目光坦蕩,話語較真兒,比起他見過的那些相親對象,好太多了。
“待會兒見的都是一些老朋友,可能會跟你亂兩句,你別太較真兒。”
“嗯,我知道的。”越是關系好的人,就越是隨意。越是關系好的人,就越是愛揶揄。
燒烤在郊外他一個朋友店里,室內燒烤他們到的算比較晚的。本來是三三兩兩聚在一堆的男男女女,因為他帶了個姑娘過來,氛圍瞬間變得熱烈起來。
“不容易啊,咱們萬年單身狗帶了個姑娘過來。”
“去去去,邊兒去,讓咱們姚哥趕緊給哥幾個介紹介紹。”
她略顯局促,在陌生的環境里幾乎是貼在他身上的,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
“我女朋友,唐蘇。”
“哇……姚哥可以呀,給咱們找了這么年輕個小嫂子。”
“小嫂子好。”
大家起哄的喊她小嫂子,他也不制止,牽著她給人堆兒里一坐,又交代了一句:都是兄弟,不用拘束。
“那我去那邊烤肉。”在男人堆兒里坐著確實不太自在,她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就往另一個燒烤攤邊兒走。
今天的燒烤應該是個老友聚會局,男士大多帶家屬,還有兩個小朋友在院子里跑著玩兒。
“你們好,我是唐蘇。”
“你好,坐。”
“謝謝。”
唐蘇自認是很隨性的人,主動的接過燒烤的任務,聽著她們家長里短的聊天。
下午還陰沉著的天,此刻卻漫天星空。在算不得太冷的夜里、彩燈下架著燒烤爐子,和朋友喝點小酒,聊個小天兒啥的,合該是愜意舒朗的。
有人抱了一把吉他,低低的的唱著“那些花兒”。
她烤了許多東西,拿過去給男人們那桌兒分了些。
“小嫂子也來點兒?”
這么多人里,她只認得郭煜。她崴腳那次幫她正骨治療過的那位醫生。
和姚思恩一樣,郭煜戴一副金色框眼鏡,白嫩細長的手指握慣了筆桿子和手術刀,頗有一股子文人墨客的風度翩翩。
尤其是在推眼鏡這方面,兩個人動作常常是如出一轍,在夜色下,或慵懶或率性的的說著些話。
“來點兒?”姚思恩拉著她坐下,給她打開一罐啤酒。
她看看姚思恩,看看大家,又不經意間掃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擺了擺手說:我喝果汁就好,啤酒會有小肚子。
“一罐而已,運動運動啤酒肚什么的根本不是個事兒,是吧,姚哥?”有人曖昧的朝姚思恩眨眼睛,她還不明就里,又有人開勸:“咱們弟兄幾個第一次見姚哥帶姑娘來,小嫂子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是啊,咱們姚哥單身這么些年,好不容易帶了個姑娘過來,還讓咱們喊嫂子,小嫂子怎么著也得意思意思。”
“誒,對對對,小嫂子多少意思意思。”
唐蘇被拱著喝酒,等不到姚思恩開口,她便真的拿過一罐啤酒,仰頭咕咚咕咚的往下灌。
“小嫂子意思意思就行,意思意思就行。”
還真干呀?!
這莫不是要給姚哥心疼壞了!
“我干了,大家隨意。”唐蘇捏扁了空罐子,隨手一拋,啤酒罐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哐當一聲落入院子中間的垃圾桶里。
幾個從就玩兒在一起的朋友暗暗乍舌:大哥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喝個酒竟也喝出了與眾不同的豪情壯志來。
還得是他們姚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