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思恩抱起她的那一刻,心臟便“咚咚咚咚”地響個不停了。
一種突如其來的、悄無聲息的委屈,自喉頭直沖上眼角,一層朦朧水霧之中,干脆放棄掙扎,自我放逐的把臉埋在他胸前,蹭著他敞開的外套,把自己給遮了個嚴實。
反正,她是看不到外界的人事糾葛的……
他的腳步很穩,從院子里一直到二樓,她都沒聽到他有任何不適的氣喘吁吁。
把人放在門口,盯著她從包里取出鑰匙。大門打開后,再一把抱著人進門。為了阻擋外面其他人探究的目光和視線,腳丫子回旋一踢,就把門給帶上了。
“客廳還是臥室?”
“客廳。”
她穩穩的,被放在布藝沙發上。白色的帆布包被他接過去,隨手放在茶幾上。那里面的保溫杯順勢圓潤的滾了出來,他看了一眼,是一只很有年代感,經過了歲月洗禮的奶白色保溫杯。杯套是卡通的庫洛米,杯套未遮住的地方,看得出杯身應該是羅馬紋圖案。
他送的那個?
“唐奕沒來接你?”
“嗯。我嫂子剛生完孩子,家里比較忙,就沒空過來接我了。”
他雙手叉腰的在她跟前踱步,擰著的眉頭,黑白搭配的休閑西裝外套,跟她哥……還挺像的。
“疼嗎?”
那時,郭煜問她疼嗎,她嘴巴里說著的疼好似只是一個形容詞,于她而言,“疼”這件事兒除了讓人直冒冷汗,其他的好似都與她無關。
不喊不叫,不吵不鬧,不哭爹喊娘,不矯揉造作。
縱然她圈兒紅了大半,縱然疼的生理眼淚糊了一臉,她也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嬌娘。
“有點兒。”
“我剛好要回去,捎你走?”
唐蘇搖頭,淚珠子控制不住的從眼角滑落,隨著她搖頭的幅度,灑落到他手背。
瞬間,他的手背就有了那種被燙傷的錯覺。
“家里剛添了小朋友,我這樣回去,家里人還得分出精力來照顧我,不太好。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吧,我自己沒問題的。”
姚思恩頓了頓,調出手機里的二維碼,放在茶幾上,推到她面前,“微信加回來吧,電話也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早就放出來了,微信也是。”她心虛的時候就會莫名奇妙的小聲。
“行。”他收起手機,“我先走了,休息吧。”
“那個……”唐蘇忘了自己不良于行,想要站起來的時候碰到了傷,疼的她眼淚直往外冒。
“我行李箱被那個魏泉擄走了。”她說的委屈巴巴,他看的心塞巴巴。
小姑娘紅著眼眶,揪著他的褲邊邊角,大有他不應承下來,就誓不罷休似的架勢。
“好,我知道了。爭取早點回。”
早點回?他什么意思啊?
他們在討論的難道不是她的行李箱嗎?
他說的是什么?以為她跟他拉拉扯扯的圖他人呢?
如果……能圖到他的人,那還怪好的。
唐蘇泄了緊繃著的弦,渾身無力,軟綿綿的癱坐在沙發上。
美好的周五晚上……如果還留在支教的學校,她此時一定是正歡快的回宿舍換衣服,把梳了一天的馬尾散開,再在那幾個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的催促下,化一個輕盈剔透的妝,坐在她們電動車后座上,滿大街的去兜風覓食了。
那些日子,雖然條件艱苦了一些,總歸是留下了美好的記憶的。
哪兒像現在……一個不良于行的她,一個一想起就鬧心的相親對象,還有……一個意難平的他。
把腳抬高了放在茶幾上,她隨手把一個抱枕塞在腦袋下面。面朝著晚霞的方向,滿眼的憧憬和期待。
想出去玩兒,想去兜風,想去坐在公園長椅上,看歡樂的大姐大媽跳的歡快的廣場舞,想聽廣播里隨機播放的音樂,想吃烤的香甜的面包,想吃酥脆可口的炸雞,想吃滿嘴留香的糍粑,想喝熱湯熱飯,想有人陪著在身邊嘰嘰喳喳,唯獨不想一個人,尤其是此時此刻。
想……結婚,想有個屬于自己的家,可以發呆,可以練廚藝,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隨意安置物品的家。想那個屬于自己的家里充滿溫暖和希望,想……
想和他在一起,想看到他、聽到他。
想他……
想念在睡夢之中仍未停歇,淚痕打濕了枕頭,她心臟那處被壓的生疼。
手機被她放在枕頭下,震動起來的時候,嗡嗡的轟的耳膜有點疼。
那一長串的號碼不用特意去看,也曉得是他。
10:21......已經這么晚了嗎?
“喂。”
“睡了?”
“嗯。”
“出來開下門。”
“啊?”
“開下門。”
“……”
這個點兒?開門?
唐蘇只聽的心跳咚咚的叫個不停,本就不良于行,又發了回兒呆,等她反應過來,單腳跳到門口的時候已過了許久。
他一身黑色休閑西服,腳邊放著她的黃色行李箱,左手握著手機,右手提著一個食盒。
唐蘇手扶著門,單腳跳著向后給他讓出一部分空間。
他提著箱子經過時,身上一股子淡淡的煙酒味兒。
“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有事要忙嗎?”
“給你帶了宵夜。”他把食盒放在餐桌上,一層一層的打開,取出,擺放整齊,“我抱你?”
“不用。”她又是單腳跳著,跳到餐桌邊。在他拉開的椅子坐下。
“車里還有些別的東西,我去拿,別關門。”
“嗯。”
他回來的很快,當她還在審視著桌子上這一堆吃的東西時,他一手拎著一個黑色的折疊式……那個東西……是輪椅嗎?另一只手拿著的是……一副……拐杖嗎?
會不會……有點兒過于夸張了?
“不喜歡?”他指的是飯菜。
“不是,有點多,吃不完。”
“你先吃,剩下是我的。”
是他的嗎?
唐蘇把蝦仁雞蛋羹挪到近前,剛吃下第一口就覺著被餓了許久的腸胃胃口大開,簡直吃得下一頭牛。
客廳的燈亮的很,于深夜里看著她吃東西還是好幾年前。
她幾乎沒什么變化,再喜歡的東西也是小口小口的吃著,不慌不忙,優雅大方。
從二十一歲到二十五歲,時間只會讓她越發沉靜。
這個姑娘,第一次和人牽手是他,第一次和人擁吻也是他。所有的第一次,所有對感情的期待,對愛人的向往都是他。
這樣的姑娘……干凈的白紙一樣,誰又真的忍心把她推到別的人身邊?
“吃不完了。”
大概是夜色太美,氛圍太好,她很自然的把剩了一點的南瓜粥往他的方向推。推了一半才有想起他們現在的尷尬處境,想收回已是來不及了,只能訕訕的笑笑,收回了手。
倒是姚思恩,意味深長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端起南瓜粥,三兩口喝了個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