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一日冷過一日了。
昨夜是下雪球球了嗎?這窗臺上怎地有這么一堆可人的冰球球?
唐蘇像孩子似的欣喜萬分,若不是因為傷了腳,怕是要第一個沖下樓去,到外面可勁兒的造呢。
她當初去支教的那個小鎮,昨夜下了雪,她們幾個相熟的女孩子在雪里拍了幾組朦朧的照片,有教學樓,有操場,有他們最愛吃的麻辣燙。
北方的城市,好像是在一夜之間就入了冬。上周還穿著針織和厚外套度日,這周便一個個的裹上了棉服。
啊,棉服……入了冬還沒有買新衣服呢。也不知道,那些朋友們有沒有吃上入冬后的第一頓火鍋,喝上入冬后的第一杯養生茶。
好想出門去。
唐蘇,窩在家里的這幾天,大多是坐在輪椅上忙活,吃飽了才會拄著拐杖在室內散散步。
如果,有一臺電視就好了,至少還可以追追劇。
再不濟,有臺投影也好呀,那種投射在白墻上的觀影感,瓜子水果一擺盤,人生該是多么的愜意呀。
啊,可惜了,她間筆記本電腦都放在了辦公室。
真的是……好生的不方便。
正兀自懊惱著,就看到齊老師夫妻倆從外面進了門。
老兩口戴了帽子口罩,拎著在早市上買的東西,一前一后的……牽著手進了門。
老年人的浪漫,年輕人果真是不能比的。
退了休的生活,晨練,遛彎兒,研究美食和花草,共同追尋年輕時未曾完成的事業和夢想,真好。
啊,怎地能如此想。自然是每個年紀都有每個年紀的颯爽。正是坐而思不如起而行的年紀,任何時候開始一件事,或者一段感情都算不得晚,談什么年老或者年輕,又是做甚?
幾不可聞的嘆息聲自胸腔升騰而起,還是羨慕啊,怎么辦?
“當當……”
這么早?會是誰?他昨天回來的晚,又喝了那么多,不會這么早才對呀。
唐蘇控制著輪椅去開門,竟然真的是他?!
怎么辦,她起床之后還沒有洗臉刷牙就坐著發呆了。
哎呀,糟糕,沒有穿內衣。
幸虧初冬穿的加絨的,看不出什么。
“早飯?!?/p>
早飯?他出門買的早飯?
男人穿了件灰色的居家服,棉拖鞋都沒換就上了樓,一手拎早餐,一手拿手機。進門后,隨意的像回了自己家一樣。
“你周一休息,怎么不多睡會兒?”
還記著他周一是休息日呢?
“可能是年齡大了,睡不著。”
這個回答……
“老頭兒和齊老師在早市買的,還熱著,過來吃吧。”
“這么多?”
“吃不完?”
“嗯?!蹦惝斘沂秦i呢?
“行吧,我陪你吃點兒。”
“……”難道,不是因為他也還沒吃?
很難不去想他在廚房忙碌的畫面,很難不把他和多年前的那個他聯想到一起。
但他始終規規矩矩的,不越雷池分毫,普通的真就像一個合格的鄰居……不,合格的師哥和前任。
還有,他就這么大剌剌的上樓給她送早飯,齊老師和姚老師他們都不說什么的嗎?
他上來,是家里人默認的嗎?
他,到底是以哪種姿態,哪種身份,與她這么近距離的靠近的呢?
“青磚伴瓦漆,白馬踏新泥,山花蕉葉暮色叢染紅巾......”
“喂,媽媽……”
姚思恩頓了頓,擦干收拾好廚房的濕手,斜倚在門框上看她接電話。
二十五六歲的人了,接起家里人的電話,還是甜甜膩膩的撒嬌音。
對他……卻是沒有過的。
“沒事兒,都快好了,你照顧孩子吧,我有朋友幫忙的……嗯……我一個人都習慣了,沒關系的……嗯……我都多大了,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一個人習慣了……
就算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大多數時候也是一個人。那時候,他周一要么陪齊老師,要么回新南陪老姚,周二高層會,周三培訓中心例會,周四教研日,周五父母課堂,周末巡校,能留給自己的時間都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她。
她那時乖巧聽話,不吵不鬧的跟著他,從不抱怨,也從不訴委屈,好像從頭到尾就特別的習慣一個人。她可以容忍一周見一次,可以等著他忙完,可以無條件的配合他的時間……
可以說,比起他碰到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聽話懂事的多。
“那我就不回了唄,反正家里也沒人……不用給我帶,也不用給我錢,我自己有……”
她是一個可以讓人很舒服很舒服的女孩子。
“嗯,媽媽拜拜?!?/p>
她掛斷電話,一抬頭就撞進姚思恩眼睛里。
他用這般深邃的目光看著她,是為何?
“要出去走走嗎?”
“現在?”這樣的天氣情況,又遇上她這樣的身體狀況,怎么出去?
“當當”
敲門聲打斷一室靜謐他接下來的言語,她一愣,這時候會是誰來?
姚思恩抬手看了眼腕表,邁步朝門口走去。
“您好,您的快遞。”
快遞?她沒有買東西呀!
“謝謝。”
隔著門窗,她看到遠處天空中的日光,正突破層層霧靄的阻礙,漸漸地,慢騰騰的,拼盡全力的想要擠出一條光來。
那條光映射在他后背上,從她的方向看過去,辨不清晰此時他面龐上的微光。
快遞箱子不大,他進到廚房拿了把壁紙刀,對著塑封中間劃了下去。
“這是什么呀?”
“投影儀?!?/p>
“哇……我剛還在想,這樣的天氣最適合涮火鍋,看電影,喝下午茶了。”
她興奮的眉眼帶笑,如果腳傷好了的話,怕是能蹦起來給他個大大的擁抱的。
其實,還有一句沒有問出口:“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在客廳收拾出一塊空地,對著白墻投射上去,他熟練的通電,調試,接著把遙控器遞給她,轉身下樓說是要再拿些東西上來。
她從臥室里尋出一塊地墊,脫了鞋跪坐在墊子上,把客廳用的那個小圓茶幾拖了過來。
姚思恩上樓時,她正坐在地上,拿著遙控器一頁一頁的向下翻找著,嘴角掛著淺淺淡淡的笑,嘴巴里不知是在哼著什么歌的曲調。
“入冬后的第一杯奶茶。”奶白色的圓茶幾上“duang”的放下一大兜子東西,最顯眼的莫過于獨自美麗的某品牌奶茶。
“謝謝?!?/p>
姚思恩挨著她坐下,從袋子里取出新的四格果盤,認真又專注的在四個格子里依次裝上板栗,魚干,小小牛角包和幾顆梅子。
在他裝水果時,身邊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坐著,除了投在白墻上的某音綜里傳來陣陣歌聲與歡笑聲,整個客廳里靜悄悄的只能聽得到窸窸窣窣的擺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