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烈的夏天，杭州二高終究迎來了新生軍訓活動。

九月的驕陽將塑膠跑道曬得發燙，311寢室的女孩們套著寬大的迷彩服，活像被裝進了褪色的麻袋。應恣睢用食指挑起黏在脖頸的衣領，珍珠耳釘在汗水中失去了光澤：“這衣服布料粗糙得能搓澡，穿久了皮膚都要起繭子。”她說話時刻意別過臉，生怕防曬霜被汗水沖花。

黎卿卿蹲在樹蔭下，兔子發夾歪向一邊，哭喪著臉揪著褲腿：“說好的高中是象牙塔，怎么上來就送我們‘鐵板燒’體驗卡？”她掏出小鏡子補防曬，卻被反光刺得瞇起眼睛。樓町肆倚著單杠，黑色馬丁靴踩在發燙的地面上，不耐煩地扯松領帶：“站軍姿比解數學題還折磨人，教官的秒表滴答聲聽得我頭疼。”

易羽薰擦了把額頭的汗，迷彩服后襟已經洇出深色汗漬。余光瞥見胡舜嘉筆直地站在隊列里，即便汗水順著下頜線滑落，睫毛都不眨一下，對比之下更顯得她們狼狽。只是望著遠處還在列隊的教官，大家不約而同地泄了氣，像被曬蔫的青菜般無精打采地拖著步子歸隊。

胡舜嘉此時看起來心無旁騖，就像教官最喜歡的“優秀學員”了，胡舜嘉昂首挺胸，筆直地佇立在那里，仿若一棵蒼松。雙腳穩穩分開，呈標準的六十度角，像扎根大地的樹樁，牢牢定住。脊背挺得如同一桿標槍，沒有一絲彎曲，從脖頸到腳跟，連成一條筆挺的直線，彰顯著堅毅與自律，每一寸身姿都散發著軍人般的颯爽風范。

易羽薰看到這樣堅毅而優秀的室友，羨慕而心疼的嘆了一口氣。

踢正步時，腿腳酸脹，每一次抬腿、落地，都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口號聲在耳邊回蕩，卻無法沖淡內心對結束的渴望。時間像是被濃稠的膠水粘住，邁著沉重又遲緩的步子，艱難前行。每一次看向時間，指針都像是停滯了，這軍訓的分分秒秒，漫長得讓人懷疑是否能等到結束的那一刻。

好在，班主任林思思不忍看大家這么辛苦，提前讓教官解散了隊伍讓大家去休息一下。易羽薰強忍著疲憊，本想往余弦那個方向走去，卻腳步不自覺走向了正在與應恣睢交談的胡舜嘉。看到她走來，應恣u睢微微頷首，唇角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謙遜笑意，察覺到周遭微妙的氛圍后，沒有多做停留。她輕輕斂了斂衣角，步伐從容而利落，似一陣微風般不著痕跡地轉身，緩步離去，那姿態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她對局勢的洞悉與得體的退讓。

胡舜嘉略略抬眼看了易羽薰一眼，隨后低下頭去繼續往脖子上噴清涼噴霧。正當易羽薰尷尬地想走時，卻見胡舜嘉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手理了理額前微亂的發絲，隨后利落地從背包側兜掏出一瓶飲料。她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握著一瓶水溶C，緩緩走到易羽薰身旁。站定后，她微微彎下身子，手臂自然伸展，將飲料遞到易羽薰面前，輕聲說道：“買多了，請你喝，易羽薰同學。”

易羽薰睫毛猛地輕顫，杏眼瞬間睜大，原本舒展的眉梢不自覺地擰起。她張了張嘴，卻未發出聲音，像是突然被按下暫停鍵的人偶，連指尖都保持著懸在半空的姿勢，整個人僵在原地，唯有眼底翻涌的驚愕，泄露了內心的波瀾。但維持著體面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她指尖輕旋開瓶蓋，“啵”的一聲輕響后，將瓶口湊近唇邊。清冽的液體滑過喉嚨，先是沁入心脾的涼爽驅散了燥熱，緊接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像是咬開了一顆飽滿多汁的漿果，微酸裹著絲絲清甜，氣泡在齒間跳躍，細密的觸感順著喉管一路向下，最后化作一股暢快的涼意漫遍全身，連方才緊繃的神經都被安撫得松弛下來。

易羽薰垂眸盯著手中空了的飲料瓶，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那些零碎的片段如同老式放映機里卡頓的膠片，在她腦海中循環播放。胡舜嘉遞飲料時指節輕叩瓶身的節奏、說話時尾音微微上揚的語調，甚至遞來時袖口掠過的那縷若有若無的皂角香，都在她意識里不斷閃回、重疊、放大，攪得她心口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漣漪，連周遭的喧囂都被隔絕在外。

直到教官對著學生們喊集合。黎卿卿發梢隨著跑動飛揚，帆布鞋重重砸在地面發出“啪嗒”聲響。她雙臂大幅度擺動，像只撒歡的小鹿般沖過來，發間別著的蝴蝶結上下翻飛。還未跑到近前，清脆的呼喊便穿透空氣：“小易小易！”尾音帶著雀躍的顫音，在易羽薰耳側炸開，驚得她瞬間回神。

易羽薰猛地回神，耳邊突然炸開刺耳的哨音。操場上原本稀稀落落的身影，如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眨眼間便列隊成整齊的方陣。同學們迅速并攏腳跟，雙手緊貼褲縫，連呼吸都變得同步而克制。教官銳利的目光掃過隊列，空氣里彌漫著緊繃的肅殺感，方才喧鬧的課間仿佛從未存在過。林思思眉頭微蹙，眼神在隊列里來回掃視，抬手推了推眼鏡，聲音清亮：“張順，點名確認人數。”張順應聲出列，翻開手中的點名冊，洪亮的嗓音在操場上回蕩，點完最后一個名字后，他神色一凜，轉頭看向林思思：“報告老師，除余弦外全員到齊！”林思思臉色瞬間凝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點名冊邊緣，目光再次掃過隊列，像是要把每一個學生都刻進眼里，空氣中的氛圍驟然緊張起來。

余弦指尖還殘留著方才勾住解曜川發絲的觸感，尾指無意識摩挲兩下。她咬著下唇憋住笑，發梢隨著跑動微微晃動，明明聽見遠處尖銳的哨聲，卻還不忘回頭沖著解曜川眨了眨眼，唇角梨渦若隱若現。直到班主任目光如炬掃過來，她才慢悠悠轉身，一邊故意邁著小碎步往隊伍走，一邊把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后，余光還時不時往解曜川的方向飄，活脫脫像只偷腥成功的貓。

余弦大步跨到林思思面前，脊背挺直，抬手抹了把鼻尖，語氣爽利：“林老師，是我失職，耽誤了全隊時間。”她單手筆直敬禮，動作干脆利落，眼神坦蕩直視老師，“下次再犯，您直接罰我圍著操場跑十圈！這次算我欠班級的，用行動補上！”說完利落轉身做了深蹲50個。

林思思唇角彎成月牙，佯裝嗔怒地輕錘了下余弦肩膀，指尖收力時還帶著點親昵的推搡：“下次再敢給我耍寶，真讓你圍著操場跑！”她眼底藏不住笑意，發梢被風掀起，轉身時還不忘叮囑：“趕緊歸隊！”又轉頭朝6班的隊伍中別具深意的看了一眼，狡黠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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