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實有些過于巧合了，柳之瑤安安靜靜聽完杜云生說的一切，又沉默過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雖說師父和玲瓏并不是土生土長的北平人，可扎根到北平也有些年頭了，怎么張之林對她就能全無印象？”

杜云生聳聳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短暫的放空，之后才輕輕搖了搖頭說：“這北平城說大不大，說小也是當真不小，張之林沒有日夜泡在戲院的習慣，玲瓏登臺也不過就是這兩年的事情，還沒能打出名氣，張之林沒聽過她，應該也不足為奇。”

柳之瑤看他好一會兒，到底沒想明白他剛剛想到了什么，收回視線，想起舊事，笑意中帶上了絲絲苦澀：“可張之林他，倒是聽過我的名字呢。”

是那種很輕很輕，乍聽上去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語氣，可杜云生看著她，想起她此前的“聲名在外”，越發心疼起來。

亂世之中，柔弱女子想要達成某種心愿，用上一些小心思，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是每每她行走在街上，偶然瞥見某些無所事事的人對她指指點點，努力憋笑，想來也一定是傷心傷肺，努力壓抑情緒多時。

可是張了張嘴，想要安慰的話到底沒有出口。杜云生是了解柳之瑤的，她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這種不值一提的憐憫。

事實上，她其實什么都不需要。或許也就是因為這一點，因為她與常人太不相同，才更讓杜云生想要親近，想到無法自制。

柳之瑤暗自的悲傷并未持續太久，情緒很快得以自我平復，她再抬眼和杜云生對視笑過，轉頭便無事一般，繼續練功。

一整出戲完完整整唱完，杜云生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坐在那里，安安靜靜看著柳之瑤，只是臉上添了顯而易見的笑意。

柳之瑤輕嘆過，到底敵不過感動，重新坐回去與杜云生聊天。

從幼時對父母的記憶，到拜師后辛勞的汗水、師父的照顧，再到小有名氣后費盡心力尋得仇人，為設局為報仇完全忽視掉了自身的安危和一切名聲......但凡柳之瑤能想到的，盡數與杜云生聊了個透徹。

這也是杜云生至今為止最最接近事情本源的一次。從前的他只一心相助柳之瑤，從未對她有過絲毫追根究底的念頭。

一直到今夜，柳之瑤對他清盤而出，杜云生心里驚喜非常，因為他知道，在柳之瑤心里，他終于還是成為了一個最最特別的存在。

但與此同時，杜云生也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一切事情里真正的利害關系——這從來都不只是柳之瑤與齊家父子之間的爭斗，而是對那齊家父子背后勢力的直白挑釁。

小小護城池與銅墻鐵壁之間的區別，不過如此。

“你既已知道了一切，杜云生，現在抽身離開，還算來得及，至少能保證你們杜家平安無事。”

杜云生沉默著盯她半晌，唇角泛笑：“之瑤，你在說什么傻話？時至今日，你還不明白我待你之心嗎？”

“你......不怪我一直以來對你有所欺瞞？不認為......我是在利用你，借你杜家的勢力圖自己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