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瑤一直在說,杜云生一直都在安安靜靜地聽。
全程,杜云生甚至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要不是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柳之瑤說不定就要以為,杜云生睡著了。
“有什么想法?”柳之瑤說完,到底沒能扛住杜云生的目不轉睛,率先繳械,收回視線,輕聲問他。
杜云生笑意加深,搖搖頭:“沒什么想法。”
“嗯?”
“沒什么想法,”杜云生重復一遍,又不急不緩加上,“我覺得你想的都在理。我這些日子找了不少人去東街那邊盯著,上門想要求購店鋪的人不在少數,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然而齊勝孝從未答應過任何人。這么多人,難道就沒有一個價格能吸引到他?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齊勝孝最初就是想要做一個局,讓其他人覺得他有問題,也覺得那間店鋪有問題,可現如今人人身處亂世,人人遇事都會多思多想,想到自己能想到的事情,身為當事人的齊勝孝又怎么能想不到?一旦產生這樣的懷疑,也就是徹底給了齊勝孝和那家店鋪安全?”
杜云生輕輕點頭:“正是。越是聰明人,越是心思深重的人,越是容易出現這樣的問題,會認為所有人都同他一樣想過又想,思過又思。可‘迷霧在山腰’,他自己也會被迷眼,忽視了有些人,就比如說我和張之林這類人,除了多想一步之外,也還是敢于試錯。”
“你是說......”
“今夜晚些,我跟張之林一起,再帶上些人,去東街商鋪那里里里外外查查也便是了。”
柳之瑤蹙眉:“這樣一來,和你們之前布的局難免沖突,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自然沒有!”杜云生笑著搖了搖頭,“正是時候!我接到派去探查的人的消息,說是齊勝孝已經下定了決心,明日午后便要去倭人那里告密,把我們的情況以及張之林家中之事盡數說出。之瑤,所以,就算你今天不與我說這些,我和老張,也到了又該做些什么的時候了。我的意思是,你不必放在心上!”
柳之瑤怔怔看他半晌,淺笑垂眸,鼻頭有些酸澀。
有人待她的真心,直讓她覺得無以為報。可又是因為有人待她真心,才憂心自己所為所言會讓她覺得辛苦,讓她覺得身披負擔。這一切的一切,柳之瑤全都知道。
可惜啊,應該覺得無以為報的人,到何時都會產生同樣的想法。離開杜云生越遠越好的想法,默默無聲間,又一次浮上了柳之瑤的心頭。
當晚夜深,杜云生就如自己所承諾的一樣,與張之林一起,又帶了些人,先是潛入齊家東街商鋪,放輕了動作,盡可能于無聲間掀開了店內地面與屋頂,確認過店內并沒有任何異常后,又以店鋪本身為圓心向外擴張,將東街商鋪周圍翻了個徹底。
終于,在商鋪對街地下三尺,挖出了一個足可以容納三四十本書的重工箱子。砸開箱鎖,里面端端正正擺著二十本左右的賬簿,正是齊家這幾年來與倭人來往,以及齊家父子直接和間接傷害同胞的證據。
也就是柳之瑤寧可自毀名聲也一定要找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