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瑤自戲臺側方下場,緩步走向杜云生,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原本看似無比認真的杜云生卻適時停下,努力挺了挺脊背,轉頭看她的時候,臉上已然笑容肆意。
柳之瑤望著他帶笑的眼睛,心中無限傷感,像極了瘋狂生長的水草。
“之瑤,今兒個的戲真好,你不知道,我就站在一旁,偷偷學到了多少的東西!瞧你那甩腔,瞧你那調門,唱得好也就罷了,又是個人才風流的主,你可真是不給同行們留活路啊!”
若是往常,柳之瑤多半會生出些無可奈何的感覺來,說不定還會邊苦笑邊口不饒人地調侃他些什么。
可是今天,柳之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之瑤啊~咱能不這么看著我嗎?你這樣,可是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的!”杜云生笑瞇了雙眼,笑出了聲音,“想安慰我啊?如果是你的話,大可以直說呢!之瑤,你與別人,到底是不同的。說不定,我真就接受了呢?”
柳之瑤的情緒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杜云生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即便是在最最不堪的境地下,也能讓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想讓我同情你?”柳之瑤柳眉高揚,莫名又找回了那時與杜云生臺上臺下對望,對峙感暗生的時候,竟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
說實話,那日的杜云生,耀眼非常。
若是可以重新選擇,那日的她,定當端住自己冷漠無情又不通人事的架子,絲毫不給杜云生靠近的機會。
只可惜,這世上從沒有如果。
已經發生的事,絕不可能當作沒發生;曾顫動過的心弦,也絕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平靜如前。
好在,總有一些事情,尚且來得及補救。
“同情你?想得美!”柳之瑤努力揚笑,乍一看上去多有戲謔,“云生,想與我打個賭嗎?”
杜云生的眼睛亮起:“怎么賭?”
“旁人都說,淺灘難留真龍。云生,你本非真龍,但也絕不該就這樣囚于此處,沉淪一生。我今日,便賭你一個前程似錦,即便脫離杜家,你也必定能憑借著一己之力,逆天改命!”
杜云生的笑容漸散,心底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從前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終于有機會靠近柳之瑤,走進她的內心。
可是今日她這一言,卻證明了事實本非如此。
她是在為他想沒錯,可是在她的所想所念中,原本,并沒有“他們”。
他的之瑤啊,自始至終,與他山海兩隔……
杜云生努力壓下淺淺傷悲,輕笑出了聲來:“不夠。”
柳之瑤沉默無聲。
“若他日,我能如你所言,之瑤……”杜云生頓住,抿了抿唇,喉嚨處不自覺地滾了滾,到底鼓足了勇氣,“就一直留在我身邊,哪里都不要去,可好?”
柳之瑤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奔涌的情緒瘋狂攻擊著她每一根神經。
不知為何,她突然就很想大哭一場。
即便有那一天,天高海闊,總能有她可以躲藏之處吧……
她努力壓下情緒,輕輕點了點頭:“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