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夜場,北平劇院格外熱鬧。
多得是想要在“云之首演”前夕看個熱鬧,瞧瞧柳之瑤“真才實學”的看客,當然了,這“真才實學”一說是否最能貼切這些人心中所想,原是后話。
劇院今夜的演員排序也當真是遂了這幫人的愿,給了柳之瑤一個最為合適的位置——整場大軸。
自排在第四個出場的玲瓏登上舞臺,柳之瑤便守在了上場門邊上。
本來想著整場仔細盯下來,也好給玲瓏找找細微處的問題,抬眼卻瞟到了一些明顯凌厲不善的、一直盯著她這邊看的眼神。
縱使柳之瑤自詡千帆過盡,可一想到這許多人的來意,仍是覺出些許心寒,轉身掀開簾子,重又回了后臺。
杜云生打點一圈后再回來找人時,柳之瑤已經出現在了劇院后門。
遠遠見柳之瑤抬眼望月,朦朧似夢的月光灑在她身上,連帶著她整個人也便成了夢。
他的夢。
杜云生莫名就心安了不少。
喉嚨處輕滾過,杜云生輕輕走向柳之瑤。她的側臉溫柔恬靜,另帶著些顯而易見的惆悵。
杜云生邁出的步子直接頓住,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似乎不該上前的。
誰承想柳之瑤根本不必扭頭,就知道是誰靠近。
“你也發現了是嗎?”
杜云生沒回應,因為知道柳之瑤難得有想抱怨的時候。
她動了動唇,又合上,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云生,謝謝你為我,也為戲做的一切,”又是片刻停頓,卻是笑了,“有些時候我會想,若戲只是戲,該有多好,可惜,自從那些人來了,戲,便不只是戲了......”
杜云生心疼不已,半晌用極輕的聲音答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柳之瑤垂眸,輕勾唇角的時候唯覺無力:怕是這世間萬象,難如人意者,十之八九。
大門外有細碎的爆裂聲音傳來,兩人同時抬眼去看時,又是一陣明顯慌張的,擾人的腳步聲跑遠。
之前,是拍照聲。
“這些人哪......”杜云生被氣笑。與此同時,卻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期待在腦海胸腔翻涌。
“之瑤,我們怕是,又要一起見報了。”
柳之瑤點點頭:“無妨。”
短暫的沉默,很快被各有千秋的戲腔打碎。柳之瑤的表情松動了許多,情緒肉眼可見緩和下來。
許是熱愛之事一如快樂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聽完了大半場演出。
上妝,著裳,總算到了柳之瑤的戲份。
杜云生長身立于后臺簾后,不聲不響。玲瓏還未卸妝,蹦蹦跳跳到了他身邊,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像極了想要叫醒睡熟的人。
“躲在簾子后面可什么都看不見呢!不出去看看師姐表演嗎?”
“我聽得到,”杜云生笑,“我懂她,我知道她在唱什么,所以,不必多看。”
玲瓏懵懵懂懂,想了好半天仍沒想通他在說什么,索性撇撇嘴,轉身蹦跶開之前,還沒忘沖著杜云生吐了吐舌頭。
“奴家,王寶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