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玉”狐疑良久,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一邊叫著“絕無可能”一邊沖過去就要去搶。
任誰也沒有想到嬌弱如無骨的“小蘭玉”動作能如此之快,虧得常書延反應快,結結實實擋了她一下,以免她毀掉自己手里的玩意兒。
“怎么著?還想毀滅證據?”常老爺子面露慍色,不耐煩地連退幾大步,揚聲,“有人管沒人管?”
一眾安保人員沖上前去,再次控制住了“小蘭玉”。
“姑娘,”常書延笑呵呵,“怎么急了?你不是口口聲聲篤定,柳之瑤壓根就沒有師門傳承,又大言不慚指責我們會毀掉戲曲的未來嗎?未來在哪兒啊?要是我老頭子說啊,這戲曲的未來,就該掌握在那些真正有傳承、有本事的后生手里,而不是被一些不尋思著該如何增進技藝,只會不停給同行潑臟水的人徹底毀掉!你說呢?”
這話說完,常書延再度揚起手中的紅紙卷,大踏步向前站定,用洪亮的嗓音道:“諸位,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柳之瑤師門之路艱難,一個真心愛戲的孩子,最怕的、最遺憾的都不是師道中落,而是世道不公、師者早逝,可憐那柳之瑤,當年還是個懵懂的娃娃,就早早失去了師門庇佑,若非如此,又怎會有今日眼見同行步步緊逼?諸位想必也多是聽過柳之瑤戲的,捫心自問,你們相信那娃子師出無門嗎?若真有這種祖師爺賞飯的娃娃,煩請各位,給老爺子我介紹介紹,我愿意把他們都收為衣缽傳人,越多越好!”
有人笑,有人嘆氣,有人心酸,就是沒有人回答。因為這世上許多事情本來如此,在問話的人說出口的時候便已經有了答案。
杜云生心中盡是擔憂,看向后臺方向,柳之瑤就站在那里,距離他不過十步,她的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眼中似有一閃而過的失落與遺憾。
杜云生心底,頓時遍生疼惜。
臺下,梅慧恩的眼中升起不忍,她緩步向舞臺方向走去,一步一步,仿若踏在了那些艱難歲月之上。
“敬奉,師父在上:弟子柳氏之瑤,自幼愛聽愛學愛仿戲,尤是對京劇唱腔、表演情有獨鐘。聽聞師父德藝雙馨,為滿園桃李傳道授業,盡心盡力,啟迪良多,弟子遂立此帖,跪拜師父收我為弟子,傳授戲曲技藝,圓我梨園夢,他日無論學業是否有成,弟子皆愿盡心盡力奉養我師,盡弟子義,代行親子孝。此帖為證,天地人神共鑒!若違此誓,人神共憤,弟子他日定生不得志,潦倒貧困而死!敬請師父收帖......”
梅慧恩一步一句,初時尚且溫柔平順,后到底藏不住哽咽,一字一頓。梨園一生,天涯浪跡,梅慧恩見過太多太多拜師學藝的孩子,也見過太多太多拜師帖,可似她口中所念那般,拜者竟愿以字為證,承諾代行子女孝道奉養師父的,平生未見。
這般真誠善良的孩子,竟也淪落至此,要被同行相欺,只因師者早亡,當真是悲苦萬千、命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