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車軸發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隨時會散架。
柳之瑤將最后一塊干凈的布條敷在杜云生的腹部,傷口滲出的血很快將其浸透,變成深褐。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指尖發顫,這是傷口感染的征兆。
“還有多久到鷹嘴巖?”柳之瑤輕聲問車夫。
車夫回頭望了眼天邊的魚肚白:“穿過前面那片樺樹林,再翻過兩道山梁就到了。只是……”他遲疑著,“剛才路過山神廟時,看見有幾個穿黃皮的在那歇腳。”
杜云生在半昏迷中呻吟一聲,睫毛顫動著睜開眼。他抓著柳之瑤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濕了她的袖口:“物資……不能丟……”
柳之瑤按住他亂晃的肩膀,將水壺遞到他唇邊:“放心,有我在。”
話音剛落,車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柳之瑤掀開車簾一角,望見三匹快馬追來,騎手腰間的刺刀在晨光中閃著冷光。
她迅速將“云瑤印”塞進貼身的香囊,又從暗格摸出那把刻著“云”字的匕首,塞到杜云生手里:“你護住自己,我去應付。”
“別……”杜云生想拉住她,卻被車身的劇烈顛簸晃得嗆咳起來,血沫濺在衣襟上。
柳之瑤轉身時,瞥見他領口露出的半截玉玨,那是杜父留下的,此刻正隨著馬車的晃動輕輕撞擊著他的鎖骨。
車夫突然勒住韁繩,馬車猛地停下。前方的路被一棵橫倒的松樹擋住,樹干上還留著新鮮的刀痕。
柳之瑤心知不好,剛要跳下車,就見兩側的灌木叢里鉆出十幾個倭寇,步槍齊刷刷地對準馬車。
“下來!”為首的倭寇用生硬的中文喊著,軍靴踩著落葉逼近。
柳之瑤深吸一口氣,突然揚手甩出銀線,纏住最前面那人的手腕。那人慘叫著丟掉步槍,手腕上已勒出一道血痕。
杜云生掙扎著探身出車外,舉起步槍扣動扳機。子彈擦過一個倭寇的耳朵,驚得對方連連后退。柳之瑤趁機跳下車,水袖翻飛間,銀線如蛛網般鋪開,將靠近馬車的三個倭寇絆倒在地。
“之瑤,上車!”杜云生嘶吼著,腹部的傷口因用力而撕裂,疼得眼前發黑。
柳之瑤卻沒有回頭,她知道只要自己纏住這些人,馬車就能趁機沖過障礙。她想起杜云齊臨走時的眼神,那里面有托付,更有決絕。
混戰中,柳之瑤的銀線突然被一顆子彈打斷。
她踉蹌著后退,后腰撞在馬車轅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氣。一個倭寇舉著刺刀撲來,她側身躲閃時,手臂被劃開一道長口子,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綻開細小的紅梅。
“砰!”槍聲響起,那倭寇應聲倒地。
柳之瑤抬頭,看見杜云生正用顫抖的手重新裝填子彈,他的肩膀也在流血,染紅了半邊衣袖。“走!”他吼道,聲音因虛弱而嘶啞。
車夫趁機揚鞭趕馬,車輪碾過橫倒的松樹,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柳之瑤抓住車幫翻身上去,剛坐穩就聽見身后傳來密集的槍聲。她回頭望去,那十幾個倭寇正被一群穿灰布衣裳的人圍攻,為首的漢子舉著大刀。
“是接應的人!”柳之瑤眼眶一熱,握緊了杜云生的手。他已經再度昏迷過去,眉頭卻依舊緊蹙,像是還在擔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