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小平房的記憶已經寫的差不多了,要是后續記起來,再給大家詳細講講。
鏟車的轟鳴聲砸碎了狹小的磚瓦房,連同我的記憶。
附近的鄰里堅持不下去的回了老家,繼續打拼的也散落開來去了其他更實惠的小屋。
因為拆遷改革城鎮,我們搬去了大雜院,名叫“宏大市場”。
我的童年正式拉開了帷幕。
BJ的大雜院魚龍混雜,來自哪里的都有,最多的是山東,山西來打工的老百姓。
我記得鄰居家做的酸菜魚最好吃,麻辣鮮香,就算是吃飽了,我也要跑去阿姨那里眼巴巴瞧著她做飯,再恬不知恥等著被投喂一口。
都是農民工,在老家只會種地務農,出來了就學會了各種糊口的本事,幸虧我爸會點手藝,跟著裝修隊,每天活膩子,刷白墻糊口。
大家都在枯燥的日子里苦中作樂,一個院的大人們合資買了燒烤架,偶爾閑的時候準備一箱啤酒,早市上買的新鮮牛羊肉,蔬菜,圍坐一堆,談天說地。
聊人生,理想,聊孩子,家庭,炭火照亮了小院,夜空也會在這時變得溫暖,星光閃閃,這刻的溫柔只屬于宏大市場。
當然,我是坐小孩那一桌,玩著過家家,搶肉串,常常因為誰多吃了一塊肉,感到不公平,哇哇大哭,纏著大人理論,在大人身邊穿梭。
那時候還沒有冰箱,夏天烤熟了的食物易壞,一般就是吃多少買多少,實在多了,就硬塞下去,都是黃土里走來的人,知道糧食不易,都舍不得浪費。
大概因為這種做法,農民工胃口都大,像老鼠一樣能裝,怕的就是饑一頓飽一頓。
太陽只有在下午時分才會照亮小院,流動水池也會被光照的亮堂,軟乎乎的苔蘚也在這時候挺起腰板。
太陽光照和小孩子一起出現,總是共生的關系,光平等輕撫每個人的發絲,金燦燦的榮光讓我們一剎那間變成了仿佛被神明祝福著的人。
洗衣盆里的巨大肥皂沫是我們的童年,會疊衣服,喜歡做家務的孩子是院里的能人,更不用說會做飯的。
有年國慶放假那幾天,我心血來潮,收集全家的臟衣服,打算大干一場,從白天醒來一直忙活到晚上所有人家開始做晚餐吃飯。
我挽起褲腿,擼著袖子兩只手在水盆里用力揉搓,盆里的水翻打撒一地濕漉。
我踏著點子,來回搬運比自己大兩倍的衣服,我媽在屋里頭喊“雨啊,快回來吃飯。”
我只看見了她干活回來后,沒夸獎我幫全家洗衣服,就去忙著做飯被調味料嗆得直咳嗽。我只看見她端著盤子的她餓得吃了幾口嘗嘗咸淡卻一直沒叫我的名字。
她知道我脾氣死犟,干不完活絕不吃飯,她在屋里頭喊,我在外面應,手上也不帶停。
硬是撐到全家人吃飽了飯,我的衣服還有好幾身沒凈。
她收了碗筷,走到我身邊“你嘔氣呢?”
我搖搖頭,有點委屈,眼眶紅了。她長了繭的手,接過我手上拎起來滴水的衣服。臉貼上我的額頭,沒有說話,就這么等著我的眼淚掉下來。
“餓了吧?”
我點頭,她拉著我往小屋里走。
辣椒炒肉,大饅頭,那是我吃的最香的一頓晚餐。
后來我才知道,我回屋以后,媽媽把我洗過的衣服,又全部重新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