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回城的第二天,新納了一房妾室。
融雪在我面前磕了頭,向我敬茶,我本想隨便送個(gè)玉鐲打發(fā),可想到那日她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我的匕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將那把鑲有鴿子血寶石的匕首送給了她。
融雪很是高興,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竟險(xiǎn)些落下淚來,似是感動(dòng)極了朝我謝恩。
而我身邊的擷春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我像一個(gè)合格的主母,微笑著囑咐道:“聽說你生了病,之后便什么都記不清了。今后你我姐妹相稱,如若是有什么缺的,盡管跟我說。下人們哪里伺候不周到,也可直接告訴我,我來替你做主。”
融雪淚凝于睫,磕頭道:“多謝公主!”
語罷,她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小聲說:“公主,其實(shí)我與將軍沒什么……將軍人很好,只是憐憫我的身世……”
我同樣笑盈盈地打斷她的話:“這些便不必細(xì)說了。將軍待你好,你便安心在府里待著便是。”
將軍回城的第三十二天,融雪邀我一同賞花燈。
她很奇怪,雖說是認(rèn)識(shí)我不久,卻表現(xiàn)得同我極為親近。這些日子將軍給她送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她都第一時(shí)間送予我一份。
若非她平日里總是一副純真模樣,我真覺得此舉是故意炫耀。
我思量著她是個(gè)孕婦,本不想答應(yīng),可經(jīng)不住她的央求,還是同意了,為此擷春沒少生氣。
寧青珹本也不愿讓融雪與我同行,可見融雪眼巴巴地望著他,桃花眼里流露出的期盼,他不由得轉(zhuǎn)過頭對(duì)我道:“融雪有孕在身,切記勿要玩太晚,早日帶她回來。”
今日是除夕前夜,京城十里長街徹夜通明,滿街都是提著花燈的男女老少。
這是大周特有的節(jié)日。除夕前夜,除宵禁,百姓皆可在城中玩鬧,十分熱鬧,年年如此。這一日出游的人們,不問身份,不問來歷,大家一起歡慶新年。
三年前的這一天,也不例外。
那天,碧藍(lán)眼眸的少女撫著我起伏不定的背脊,輕聲安慰:“阿音,就算你娘親去了天上,可她定還在天上時(shí)時(shí)看著你的,她不愿看你終日為她流淚……”
我沒有說話,只嗚嗚哭著,像只被拋棄的小獸,淚流不止。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慢慢說:“阿音,有時(shí)候我真羨慕你。你看,從小到大,你都享受著父母親和哥哥的疼愛,還有相互喜歡的青梅竹馬,不像我,無父無母,孤苦無依……”
我愣愣地看著她,淚還凝在臉頰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接著說:“阿音,你同我說過好多好多你的故事。我喜歡極了。這種生活,是我這樣的人無法觸碰到的。”
我心里有些內(nèi)疚。
事實(shí)上,雖與她說了許多我身邊的事,可我并未告訴過她我的真實(shí)身份。但我想,自己真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雪她雖有北齊血脈,可她同其他北齊人不一樣,她從未向我索取過什么。
于是我許諾了她一句話。
“阿雪,你若是羨慕我的生活。那……”
“你便來做一天洛則音吧。”
我與融雪一同回府時(shí),寧青珹正坐著喝茶,只是看起來神色焦灼,坐立不安。
聽見腳步聲時(shí),他忙站起來,朝融雪走來。
因著天氣有些寒冷,融雪的鼻尖凍得有些紅紅的,他有些心疼,低聲責(zé)備道:“明知自己體虛,怎的不多穿一件?”
融雪嗔道:“哪有您說得這般嬌貴。”
他們緊緊相擁的身影遠(yuǎn)去了,親密的嗔笑聲離我越來越遠(yuǎn)。
我在原地站了許久沒有說話,很久之后才聽見身后有人出聲。
“如你不愿,現(xiàn)在放手,尚且來得及。”他說。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說。
穆成歡沒有再說話,只嘆了口氣,再次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