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仿佛還在耳邊轟鳴,小玉米裹著媽媽匆忙從行李里翻出的備用大浴巾,蜷縮在爸爸懷里,像只受驚后瑟瑟發抖的小獸。雖然嗆咳已經平息,但小臉依舊蒼白,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不知是河水還是未干的淚。
“寶貝,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媽媽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溫暖的手掌一遍遍撫摸著女兒濕漉漉的頭發,仔細檢查著她是否有擦傷或異樣。爸爸緊緊抱著小玉米,寬闊的胸膛傳遞著令人安心的力量,但他的眼神深處,后怕的陰影仍未散去。
“我…我沒事了,媽媽?!毙∮衩椎穆曇魩еc鼻音,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右手——里面是她濕透的綠色小恐龍,以及那串觸感溫潤、帶著河水微涼的獸牙項鏈。她悄悄低頭看了一眼,那串奇特的項鏈在陽光下呈現出溫潤的光澤,仿佛蘊含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水底那個男孩的身影和溫暖的觸感,清晰得不像幻覺,但此刻她選擇沉默。
“謝天謝地!”馬吉拍著胸口,一臉心有余悸。侯默則撓撓頭,嘟囔著:“這河水看著挺平緩啊…下次可得看緊點,小玉米?!闭Z氣里是樸實的關切。
阿黛拉小姐輕盈地走到泰勒身邊。泰勒正濕漉漉地站在河邊,背對著眾人,深棕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水光,寬闊的肩膀微微起伏,顯然還未從剛才的驚險中完全平復。他雙手撐在膝蓋上,低著頭,大口喘著氣。
“泰勒先生,”阿黛拉小姐的聲音溫和而清晰,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泰勒濕透的肩膀,“謝謝你。你的反應非常迅速,救了小玉米。非常勇敢。”她的目光真誠,帶著由衷的贊許。
泰勒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緩緩直起身,轉過頭。那張平時總是表情豐富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空白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他綠色的眸子看向阿黛拉,眼神復雜地閃爍了一下,似乎想擠出個笑容回應這份感謝,但嘴角只是牽動了一下,最終化為一個極其勉強、甚至有些苦澀的弧度。
“沒…沒什么,應該的?!彼穆曇羯硢「蓾?,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小玉米,尤其是她緊握的右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驚疑,隨即又迅速移開,重新投向平靜流淌的河面,眉頭卻鎖得更緊了。
這時,高木池和贊波抱著一些干燥的枯枝回來了。他們動作麻利地在岸邊清理出一塊空地,很快點燃了一堆篝火。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起來,驅散了河邊的濕氣和寒意,也帶來了一絲溫暖和生氣。
“來,小玉米,把濕衣服脫下來烤烤,別著涼了。”媽媽小心翼翼地幫小玉米脫下濕透的衣服,用浴巾裹緊她,然后將衣褲掛在篝火旁搭起的簡易架子上。溫暖的火焰舔舐著衣物,蒸騰起白色的水汽。
篝火的溫暖和劫后余生的放松感,漸漸讓氣氛緩和下來。大人們圍著火堆坐下,暫時將剛才的驚險拋在腦后,目光重新被這片無與倫比的美景吸引。
“說實話,雖然剛才嚇死人,但這地方…真是美得像天堂?!瘪R吉望著河岸連綿不絕的粉藍色花海,由衷地贊嘆。
“是啊,我從未見過如此純凈、如此夢幻的顏色?!毙∮衩椎膵寢屢草p聲附和,眼神迷離。
“這花香聞起來也很特別,甜而不膩,讓人心神寧靜?!卑Ⅶ炖〗闵钗豢跉?,海藍色的眼眸映著火光與花海,臉上也露出放松的神情。
侯默更是掏出手機(雖然沒信號,但不妨礙拍照):“必須多拍幾張!這絕對是世界級的美景!回去能吹一年!”
就在大人們沉醉于美景與輕松的氛圍中時,巴特和麗莎這對小探險家也沒閑著。他們被岸邊那如夢似幻的粉藍色花朵深深吸引。
“麗莎,你看這朵,開得最大!”巴特難得地表現出對“花”的興趣,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碗口大的粉藍花朵,花瓣柔軟如絲絨,邊緣帶著精致的波浪卷。
“這朵顏色更淺,像天空!”麗莎也采了一捧,花朵在她懷里散發著迷人的清雅香氣。
兩個孩子抱著滿懷的粉藍色花朵,像捧著最珍貴的寶藏,興高采烈地跑回篝火旁,想分享這份美麗。
“小玉米,你看!送給你!”麗莎將最漂亮的一朵遞到小玉米面前。小玉米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伸出小手去接,此時,小玉米已經把那串獸牙項鏈戴在脖子上了。
“巴特,麗莎!快丟掉??!”一聲近乎咆哮的、帶著巨大恐慌的厲喝驟然響起,打破了溫馨的氛圍!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循聲望去。
只見泰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從河邊沖了過來!他臉上血色盡褪,剛才的疲憊被一種極度的、近乎扭曲的驚恐所取代。他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孩子們懷里的花朵,眼神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和厭惡,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毒物!
“丟掉!聽見沒有!快丟掉那些花!”他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打掉巴特手里的花束!
巴特被他突如其來的兇惡樣子嚇得后退一步,緊緊護住懷里的花,又驚又怒:“你干什么?!這花這么漂亮!”
麗莎也愣住了,抱著花不知所措。
“泰勒先生?”南宮爸爸皺緊了眉頭,對泰勒這過激且粗暴的反應感到十分不悅和困惑,“孩子們只是摘了幾朵花,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阿黛拉小姐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她敏銳地捕捉到了泰勒眼中那份真實的、絕非作偽的恐懼。這恐懼,遠遠超出了對一個導游可能失職的擔憂。她的視線也落在了那些被泰勒視為洪水猛獸的粉藍色花朵上。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觀察著花朵的小玉米爸爸——身為生物學教授的南宮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臉上露出了極其凝重和困惑的表情。他走到麗莎身邊,極其小心地(避開了直接觸碰)仔細端詳著她懷里的花朵,又湊近深深嗅了一下那獨特的香氣,眉頭越鎖越緊。
“奇怪…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語,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安靜下來,“這種植物…我從未在任何植物圖鑒或文獻中見過。它的形態、顏色、尤其是這種奇特的香氣…都超出了已知的熱帶或亞熱帶花卉范疇。這粉藍色…純凈得幾乎不像自然界能產生的色素…”他的語氣充滿了專業性的驚疑,目光投向無邊無際的花海,又轉向臉色慘白、眼神躲閃的泰勒,“泰勒先生,你似乎…認識這種花?”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泰勒身上。篝火的溫暖還在,但輕松的氛圍已蕩然無存。仙境般的美景下,一種無聲的、令人不安的疑云,伴隨著那奇異的花香,悄然彌漫開來。泰勒的驚恐反應和南宮教授的發現,像兩塊沉重的石頭,投入了看似平靜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