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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眼中豐富多彩的世界

桃花源26

踏入山洞的瞬間,一股森森寒氣如同無形的冰水,瞬間包裹了全身,將洞外正午的暑氣徹底驅散。濕冷的空氣帶著濃重的泥土腥味和巖石特有的涼意,鉆進衣領袖口,激得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奔騰的河水在幽暗中發出沉悶而巨大的轟鳴,在空曠的洞壁間回蕩,更添幾分陰森壓抑。

“媽媽…好冷…好黑…”小玉米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小手死死攥著媽媽的手指,冰涼得嚇人,身體也在微微發抖,“我…我害怕…我們出去好不好?”她看著火把光芒之外那無邊無際、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大的恐懼讓她只想后退。

林霖蓁感受到女兒的顫抖,停下腳步,蹲下身,將女兒冰冷的小手合在自己溫熱的掌心用力搓了搓,又把她往懷里緊了緊。“不怕,寶貝,媽媽在呢。”她柔聲安慰,火把的光芒映照著她溫柔卻堅定的臉龐,“你看,我們有火,火能照亮黑暗,也能趕走寒冷和害怕。”她抬頭望向深邃的黑暗,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小玉米,你知道嗎?”林霖蓁的聲音在洞窟的回響中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們中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很了不起的詩人,叫陶淵明。他寫過一篇特別美的文章,叫《桃花源記》。講的就是一個人走進一個山洞,發現了另一個世界的故事。媽媽講給你聽好不好?”

小玉米被媽媽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雖然還是害怕,但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往媽媽懷里縮了縮,小聲說:“好…”

林霖蓁一手舉著火把,一手牽著小玉米,一邊小心地沿著濕滑的河岸巖石繼續緩緩前行,一邊用清晰而舒緩的語調,開始講述那個流傳千古的世外桃源:

“故事說的是啊,在晉朝太元年間,武陵郡有個以打漁為生的人。有一天,他劃著小船沿著溪流往前走,忘記了路程的遠近。”(*她特意強調了“忘記遠近”,暗示她們現在的處境*)

“忽然,他遇到了一片開滿了桃花的樹林。那桃花林生長在溪水的兩岸,長達幾百步,中間沒有別的雜樹,芳香的青草鮮艷美麗,飄落的花瓣繁多而紛亂。漁夫覺得非常驚奇,就繼續往前劃,想走到這桃花林的盡頭。”

“桃林的盡頭正是溪水的源頭,那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個小小的洞口,洞里仿佛透出一點光亮。”林霖蓁講到這里,特意晃了晃手中的火把,光芒在洞壁上跳動,“漁夫就下了船,從洞口走了進去。起初洞口非常狹窄,僅僅能容一個人通過。”她牽著小玉米側身繞過一塊突出的巖石,示意道,“就像我們現在這樣,需要小心地走。”

“漁夫又往前走了幾十步,突然,眼前一下子變得開闊明亮起來!”林霖蓁的聲音帶著一種向往和引導,“他走出了山洞,看到的景象讓他驚呆了!那里土地平坦寬闊,房屋整整齊齊,有肥沃的田地、美麗的池塘,還有桑樹竹林這類植物。田間的小路交錯相通,村落間能聽到雞鳴狗叫的聲音。人們在田野里來來往往耕種勞作,男男女女的穿戴打扮,都和外面的人一模一樣。老人和小孩,都自得其樂,非常開心滿足。”

林霖蓁描繪著那個男耕女織、和平安寧的世外桃源,聲音溫柔而充滿感染力:“那里的人看到漁夫,非常驚訝,問他從哪里來。漁夫詳細地回答了他們。他們就把漁夫邀請到家里去,擺酒殺雞做飯來款待他。村里的人聽說來了這么一個人,都來打聽消息。他們自己說,他們的祖先為了躲避秦朝時候的戰亂,帶著妻子兒女和同鄉人來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再也沒有出去過,于是就和外面的人隔絕了往來。他們問漁夫現在是什么朝代,竟然不知道有過漢朝,更不用說魏晉了。漁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詳細地告訴了他們,他們聽了都感嘆惋惜。”

“漁夫在那里停留了幾天,就告辭離開了。那里的人告訴他說:‘這里的情況不值得對外面的人說啊。’漁夫出來后,找到了他的船,就順著舊路回去,一路上都做了記號。他到了郡城,去拜見太守,報告了這番經歷。太守立即派人跟著他前往,尋找先前做的記號,竟然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通往桃花源的路了。”

故事講完了,山洞里只剩下河水奔流的聲音和林霖蓁輕柔的余音。小玉米聽得入了神,早已忘記了最初的恐懼。她的小臉上充滿了向往,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閃閃發亮:“媽媽,那個地方好美啊!沒有壞人,沒有怪物,大家都很開心!我們…我們走出這個山洞,會不會也看到一個像桃花源那么美的地方?”

林霖蓁笑了,輕輕捏了捏女兒的手:“也許呢!只要我們勇敢往前走,說不定山洞的那一頭,就是柳暗花明,豁然開朗!所以,不要怕黑,我們是在尋找我們的‘桃花源’呢!”

“嗯!”小玉米用力點頭,心中的恐懼被美好的期待取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她甚至開始想象山洞盡頭那平坦的土地、整齊的房屋、金黃的田野和快樂的人們…

然而,這片短暫的溫馨和對“桃花源”的憧憬,很快被洞窟深處傳來的異響打破了。

就在她們走到一段相對寬闊、洞頂異常高聳的區域時,空氣中原本的泥土腥味和濕冷氣息,突然被一股濃烈的、刺鼻的霉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腐酸氣味所覆蓋。這股氣味鉆進鼻腔,讓人忍不住皺眉。

“媽媽…什么味道?好難聞…”小玉米剛開口。

林霖蓁也察覺到了異樣,她下意識地舉高了手中的火把,橘紅色的光芒努力向上延伸,試圖照亮洞頂的黑暗。

就在火光搖曳著掃過高高的、布滿嶙峋鐘乳石的穹頂時,眼前的景象讓母女倆瞬間血液凝固!

只見那高高的、深不可測的洞頂巖石上,密密麻麻地倒掛著無數黑乎乎的東西!它們緊貼著巖石,層層疊疊,像一層厚厚的、蠕動著的黑色苔蘚。隨著火光的驚擾,那些東西動了!無數對小小的、反射著火光的眼睛驟然睜開!成千上萬!如同黑暗宇宙中驟然亮起的、充滿惡意的星辰!那些眼睛眨動著,冰冷地、無聲地俯視著下方闖入的渺小人類!

“啊——!!!”極致的恐懼瞬間沖垮了小玉米剛剛建立起來的勇氣,她失聲尖叫!尖銳的童音在巨大的洞窟中被無限放大、扭曲、疊加,形成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小玉米!噓——!別叫!”林霖蓁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她反應極快,一把捂住了小玉米的嘴巴,將她死死按進自己懷里!但已經太遲了!

那聲尖叫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

“噗啦啦啦啦——!!!!”

“吱吱吱吱——!!!!”

洞頂那密密麻麻、倒掛著的黑影被徹底驚動了!如同炸開的黑色潮水,無數只**蝙蝠**猛地掙脫了倒掛的姿態,展開黑色的膜翼,發出尖銳刺耳的嘶鳴!它們像一股黑色的龍卷風,鋪天蓋地、爭先恐后地朝著洞口的光亮處瘋狂涌去!翅膀扇動的聲音、尖銳的嘶鳴聲、撞擊洞壁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聲浪!黑色的洪流幾乎遮蔽了火把的光芒,帶著濃烈的腥風和腐臭,從母女倆頭頂呼嘯而過,卷向她們來時的方向!

林霖蓁緊緊抱著小玉米,蜷縮著身體,盡量壓低,用身體護住女兒的頭臉。她能感覺到無數翅膀帶起的勁風刮過脊背,能聞到那令人作嘔的氣味,能聽到蝙蝠撞在洞壁上發出的沉悶聲響和尖銳慘叫。這突如其來的、如同地獄般的景象,讓剛才講述的“桃花源”故事顯得如此遙遠而諷刺。

不知過了多久,那恐怖的振翅聲和嘶鳴聲終于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洞外的方向。洞窟里恢復了之前的轟鳴水聲,但空氣中彌漫的濃烈腥臭和剛才那萬目注視的恐怖感,卻久久不散。

火把的光芒在剛才的混亂中搖曳不定,勉強照亮了周圍。洞頂似乎空了,但林霖蓁知道,肯定還有漏網之“蝠”潛伏在更深的陰影里。她松開捂著女兒嘴巴的手,小玉米早已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癱軟,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沒事了…沒事了…蝙蝠都飛走了…”林霖蓁的聲音也有些發顫,她強作鎮定地安撫女兒,心臟還在狂跳。她抬頭警惕地掃視著高高的洞頂,那里只剩下嶙峋的巖石,但剛才那無數只眨動的眼睛帶來的沖擊,依舊讓她心有余悸。

這通往“桃花源”的山洞之路,遠比想象中更加兇險莫測。她握緊了火把,牽起女兒冰涼的小手,看著前方依舊深不見底的黑暗,深吸一口氣,再次邁出了沉重的步伐。只是這一次,小玉米眼中對“世外桃源”的期待光芒,已經被深深的恐懼所取代。

金羽鶴翁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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