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將顧冬至遞到了顧拾秋的懷里,站到了時七的旁邊。
顧冬至安靜了下來,緊緊地摟著顧拾秋的脖子。
直到真正快要死去的時候,似乎有種模糊的意識,還是想要活下去,而不是摔死,那太疼了。
“師兄,斯人已逝,這不過是一場夢境,夢醒了無痕,放手吧。”時七低聲道。
“師姐還在陣內,如果現在不離開的話,我們都會死,時間已經不多了。”
只是時常臉上帶著笑意的大師兄,此時卻滿臉焦慮。
“我只有這么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我想要她活著,想要她活著陪在我身邊。”
“冬至在哪,我就在哪,就算是死在這夢里,我也不會走。”
顧冬至空洞洞的眼眶看向了顧拾秋。
“哥哥,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我沒有死,我很疼,死人是不會覺得疼的。”
“冬至別怕,哥哥不會走了,哥哥這次不會再走了。”
系統在時七的腦海里開始鬧了,“這生死攸關的時候,如果大師兄不走,那你們也離不開這個夢,還有長安城的那些人類動物植物,都得一起死。”
時七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掃過眼尾黑色的小痣,陷入了沉默。
系統提議把顧冬至帶出去,只要顧拾秋的執念不死,顧冬至就能一直存在。
如果她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那當然能二話不說地同意。
然而在這具尚且還待著稚氣的面容下,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把顧冬至作為念再帶出去,之后呢?
下一步是不是想盡辦法,把執念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世人又會容得下顧冬至嗎?
人的偏見就像是一座大山,譬如司徒凝那些司天監的家伙,對于妖怪都尚且要趕盡殺絕,
顧冬至是不是也會被當做是妖魔鬼怪被誅殺……
顧拾秋是像長安城的花妖等待宋彌一樣,建一座明月臺,將宋靜奏的一口生氣強留七年。
還是那條將整個長安城都帶入迷陣,逆轉生死,忤逆陰陽的蛇妖一樣,鑄下不可挽回的過錯?
大師兄是個修仙的,沒準能做出更瘋狂的事情來。
人和妖其實并無不同,都是世間萬物的一種。
妖有妖的執念,人有人的意難平。
“這一路行來,我也把你和寒月當做是妹妹,如果有一日躺在這里的是你,我也絕不會放下你離開。”
“想活讓一個人下去有錯嗎?當然是……不想死啊……只有活著的時候,才有五感七情六欲,我知道眼前的只不過是夢境,可是在這我還能觸碰到冬至。”
“當年故國改朝換代,我在山上修行,未收到人間的來信,等收到我妹妹的信時,家國的一切都沒了,我父王母后以身殉國,我妹妹卻被叛軍折磨致死。”
顧拾秋露出了一抹極為苦澀的笑容,“我時常在想,如果妹妹活過來的話,要打我罵我殺我,都行,只是即便是午夜夢回的時候,都不曾夢到她。”
“你讓我,如何放手?”
顧拾秋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在看向時七的目光中,有許多未盡之意。
時七狼狽地偏過頭去。
她不也是選擇來到這世界嗎?為了一個虛妄的念頭。
要通過一個影子還有一個鈴鐺,去找一個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世間萬物總有一線生機。如果這次能破蛇妖的陣,也許就和滄州水難一樣,能得到百萬功德。宋家的功德能讓八千代椿得妖身,活死人。救一城的功德,也許能讓執念成人也不一定。”
顧拾秋灰暗的眼睛亮了起來,點了點頭,把顧冬至背了起來。
“冬至,哥哥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你,無論用什么辦法。”
顧冬至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我信哥哥。”
黑龍默默地注視著顧拾秋和顧冬至,有些羨慕。
他孤身一人在黑漆漆的司天監的地牢里,作為世間最后一條龍活在這世界太孤單了。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
也許有一天他也會死,那么屆時會有人明知如此,還要為他去爭取一分生機嗎?
九層塔滅,那些鮮血殘骸,刀劍武器都消失不見。
再出來的時候,時七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陣眼中間,明月臺前。
現在在陣眼中間還醒著的,只有河洛書一人。
“系統,河洛書怎么是醒著的,難道他比我師兄還厲害?”
“主人,智無不照,則境無不通,心無纏縛,則天地自由。古籍上說,能破解這種陣法的人,要么夠聰明,要么心中無牽掛。”
“系統,這真是知識改變命運,回去給你再找些書念念。”時七贊許系統道。
在時七踏入明月臺上的剎那,正好和河洛書正打個照面。
這還是時七第一次看清了河洛書的樣貌。
薄薄的唇被鮮血浸染,更顯得面紅齒白,眉眼狹長,五官精致而棱角分明,只是那云淡風輕的氣度讓他的五官沒那么驚艷,反而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縹緲出塵。
他的手里握著一把白色的傘,素白的手握著傘下的刀刃,血肉翻出。
只是刀刃卻閃著寒光,滴血不沾,把他傷口的血吸地一干二凈。
眼尾也帶著點黑色的小痣,和時七的位置相近。
相面一道有云,據說眼尾帶小痣的,薄情又薄命。
時七對著河洛書點了點頭,隨后偏頭對黑龍道:“我們分開動手,把人都叫醒。”
黑龍聞言手上覆蓋了黑色的龍鱗,身形迅捷地如同閃電一般,快速地給每個人的脖子上都來了下。
在外力的作用下,眾人悠悠轉醒,不約而同地捂著脖子。
仇視妖怪的司天監監正司徒凝,鬼谷后人鬼谷溪,黑貓月影,還有躲不過的師父情敵尋川,天生黑心腸的天命之子,檀淵。
季寒月是時七敲的,并不重,醒來的時候脖子只是微疼,轉轉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