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雅閣之中,羅道士已經將一桌酒菜吃盡,吃的個肚腹飽脹。
李老爺甚是好客還欲再敬酒與他,卻被他擺手謝絕道:“多謝老爺好意,只是等會兒貧道還要除妖,就不多飲了?!?/p>
此番說辭倒也說服了李老爺。
這位羅道人在城北一帶的神巫之輩中也是位頗有名聲的人物,這也是妻子的長姐將他請來的原因。
此番對他多加籠絡,又花重金請他,也是希望他對今日之事不要聲張出去。
畢竟神鬼之事一向詭秘,他也不希望因此事,影響到了自家聲譽。
羅道士用手帕擦去嘴角酒漬,眼中暗暗閃爍著精光,似有一團貪婪的火苗在燃燒。
李老爺在想什么,他又怎會不清楚。
他與那蜈蚣精花了不小功夫才進到有祖靈庇佑的李家,又讓蜈蚣精占了這宅院中的風水,吸取地氣修煉。
這其中可費了他不少的心血。
如今這蜈蚣精已經在李家宅院之中建好靈穴,甚至再過不久就能借助李家小姐這貴人之血一飛化龍。
這羅道士所謂做法事也不過就是同蜈蚣精演一場戲,不僅能騙取錢財,更能瞞過李府眾人。
好讓它能安然無恙的留在府中繼續修煉。
這廂李老爺還在繼續和羅道士寒暄,另外一邊李夫人已經重新換了一套簇新的寶藍色衣裙頭面,走進正屋。
一進里屋,她便看見自家老爺正和這妖道把酒言歡,這令她更是心生不快。
不過,因為記得風娘的囑咐,她還是選擇隱忍了下來,并沒有面露不悅,反而是和和氣氣的走了過去。
李夫人不過數步便來到李老爺身邊,瞧他喝的醉醺醺的一副模樣,當下便讓下人將他攙扶回房了。
她又淡淡笑了一笑,望著羅道長,恭請道:“道長,子時快到,還請隨妾身去準備一番?!?/p>
羅道士生性多疑,眼見離子時尚且還有一段時間,可這李家夫人為何就來催自己了。
莫非是自己露出了端倪,讓這李夫人有所懷疑嗎?
這容不得他不多想,這些年來四處闖蕩,見識過不少局面,也經歷過些艱險,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沒壞處。
況且,蜈蚣精化龍已到關鍵處,也不容有所閃失。
只聽他不假正色道:“夫人不必著急,做法事需講究個天時地利,如今天時未到,便還不是時候?!?/p>
李夫人見這羅道士言辭之中頗有推遲,便有些吃拿不住,不知該不該繼續催這道士。
言多必失,她看這道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也生怕自己若是多說了什么怕是會壞了事。
局面便如此一時僵持不下。
李夫人思索一番,還是覺得不可露出太多馬腳,這便深嘆道:“那便依道長所言吧!只是家女尚在病中,我實是心痛難忍!”
見李夫人一副愛女深切,面露苦戚的神色,霎那間,羅道士心中的疑慮便消解了大半。
他捋了捋自己的長須,精明的雙眸之中浮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向李夫人勸誡道:“夫人不必擔憂,待得子時至,貧道必定斬妖除魔,還小姐一個平安。”
他越是這般懇切,李夫人心中便越是惡氣難出,但是為了不被察覺出異樣,便又只能早早告了退。
但她還是不太放心這道人,便留下了蝶兒翠兒在一旁監視。
而李夫人自己則是在一眾丫鬟小廝的簇擁下,去了李家小姐所居的小樓之中。
就在此時,被留下的蝶兒和翠兒彼此互相悄悄對視一眼,如水剪般的秋眸之中忽而閃過一絲如鬼火般的碧綠幽光。
在羅道人的眼中,這兩位本就秀美的婢女,一瞬便變得更為美貌可人,嬌俏無比。
也勾魂的很!
蝶兒與翠兒紛紛上前說著柔情似水的話語,不斷地為他一邊倒酒,一邊恭維。
那兩只柔軟若絲綢的纖纖玉手幾番在他身上燎火撫摸間,便叫他欲仙又欲死,更是撩的他一身燥熱。
道心亂了,自然也就運不起任何道法。
一壺酒水卻似有無窮無盡,喝的羅道人心如火燒,全身都暖洋洋的,心弦更被撥起了難以抑制的洶涌。
羅道人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一種迷魂的癲狂之中。
而不停喂他喝酒的蝶兒與翠兒則只在一邊冷漠的瞧著。
在他愈發混沌的神色下,兩位秀美的婢女逐漸褪去人形,如薄柳纖細的身段之上升起了虛幻的煙氣,露出了那藏匿在人身之上的妖嬈狐相。
不一會兒,煙氣散去,便露出了一位身著鵝黃濃色衣衫和一位身著淺色碧衣的狐媚女子來。
便見那碧衣女子重重踹了一腳那躺在地上,已經醉的如爛泥般的道士。
見著不醒,又蹲上前去朝著在那頗為“仙風道骨”的臉上狠狠扇了兩巴掌。
直到瞧著那羅道人半邊臉都被打的紅腫,還在昏睡,這才放心的對著黃衣女子輕笑道:“香蘭姐姐,這風娘釀的紅塵醉還真好使,這道士只喝了不到二兩,就醉成這般模樣。”
香蘭聞言也是長袖掩面嗔笑道:“也該這道士倒霉,早年若你我姐妹還在這城中廝混的時候,哪輪得到這等法力卑微的妖道作亂?!?/p>
碧衣女子聽到這話,便不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舊事,只搖頭輕嘆道:“唉!技不如人有何好說,不過現在咱們姐妹山中清修不一樣自在逍遙。”
見她似是看的極為開透,香蘭也是夸道:“青菱妹妹看的倒是透徹,你有此心便好?!?/p>
“我們雖是跟風娘斗法輸了才被趕出來,可她也幫了咱們姐妹不少,大姐都同咱們說了,咱們玄狐洞和風娘的這重情分能不斷就不斷才是?!?/p>
青菱只巧目微笑道:“那是自然,若是風娘有朝一日得道飛升仙厥,我等姐妹自然也跟著沾光不是?”
香蘭只擺擺手道:“行了,你我姐妹就不打趣了,還是先把這道士帶去見風娘吧!”
言罷,只見兩位狐女衣裙浮動鼓舞間,便自裙下生出兩條似若流霞般艷麗的赤色狐尾。
狐尾搖動間,生出了似如羅帳一樣的煙云,將這道人直接卷入其中。
做完這一切,香蘭和青菱便旋身一轉,化作兩道陰風穿堂離去。
另一邊,李夫人則已經來到李冰茹的小樓之中。
進到閨房里,望著躺在床上面無生氣的女兒,頓時眼底涌起了許多淚意。
她來到床邊,攥著女兒的手,似是關心又似是安慰道:“不怕,娘親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害了你的,娘親一個也不會放過!”
短暫的悲意退去,婦人的眼中只露出了刺眼的鋒芒,堪比冷劍,鋒銳難擋。
李夫人整理好心緒之后,便在女兒的手臂之上系上一根細軟的紅線,之后走出了房門,帶著一眾手拿刀劍棍棒的武婢躲藏在了小樓外的花叢之中。
另一邊,香蘭和青菱兩位狐女已經帶著羅道人來到了風娘面前。
兩位狐美人只揮了揮輕柔的長袖,便將羅道人直接憑空變出,掉落在地。
隨著酒中幻術的散去,羅道人這才漸漸清醒了過來。
不過,他現在只覺得這醒了還不如不醒。
只見此時,一雙雙冒著幽氣的碧眼如一個個鬼火燈籠,在他眼前飄爍著瘆人的妖魅之氣。
一群似人似狐的女妖正露著獠牙利齒,用如看一塊美味肥肉般的眼神盯著他,似是在想著如何將他扒皮拆骨,吞噬入腹。
羅道人看著她們身上幽深如云的妖氣,便知這群狐魅女妖絕不是他能對付的!
他正想運起法力,引動體內靈契,可未想到只微微一使力,其身便立刻感到有一層層外力化成枷鎖,將他全身束縛。
這一下,聯想到時才另外兩名狐女給他喂過的酒水,他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被做了手腳。
只見他又羞又惱的看向風娘,憤慨道:“你們這群妖孽!都對貧道做了什么?”
只是他的這番惱羞成怒,不僅嚇不到這幫狐女分毫,反而更令她們恥笑無比。
“他問我們做了什么?”
“呵呵,好一個妖道倒是惡人先告狀?!?/p>
“我還以為有什么本事呢!原來也不過是酒囊飯蛋之徒!”
一襲紫衣飄逸的鳳仙走到他身邊,睜著魅惑又充滿危險的碧綠妖瞳,冷冷道:“臭道士,你的事犯了!落在我們姐妹手里,你可討不了好?!?/p>
別看鳳仙平日里在風娘面前乖巧的很,可對外人她狠起來也是一點不含糊,直接一腳踢翻了他。
又踩著他的腦袋,冷笑道:“你既同那蜈蚣精做出這等害人之事,就別想落得個善果!”
一邊的胡嬌看見小妹這一番兇狠的模樣,也不禁心中暗嘆:如此獸性未脫,又怎能順利修入道品。
風娘似是知道胡嬌的煩惱,只輕輕摸了摸她的手,示意她莫要擔心太多。
又瞧見鳳仙意欲再折斷羅道士一條手臂,這才喝止道:“鳳仙,你玩夠就停下,莫要把他弄死了,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見風娘眉眼間似有薄怒,鳳仙這才縮回了手腳,囁嚅著走到她身邊:“姐姐,我不過才輕輕教訓了他一番,你怎么就心軟了!”
風娘未理會她這一副嬌弱之相,只走到那已經被打的焦頭爛額,出氣多進氣少的羅道人身邊。
她只微微打量著他的面貌,心中便已有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