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清水拂了拂面，又喝了口茶，陽光從窗外射入，有一抹投入岐山的眼中，他確實是個很好看的男子，看上去比玄白要青春得多，我的注視大概有點長，他不自然地摸著臉道：“難道今早出門前我沒洗干凈臉？我的臉上有什么臟東西？”

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長得很英俊，可以稱是仙界第一美男子?！?/p>

岐山竟然有點臉紅，我應該認為他的年歲不大，我道：“上仙界前，你是什么東西？”

他道：“這是罵我么？或是直接表達的對我貿然登門的不滿？”

他又道：“或許你應該感謝我，當你裹著那么厚的被子嚷著要救命時，是我幫你掀開了被子，你才醒過來?！?/p>

我道：“岐山，你很善于隱藏，雖然我不知道你想隱藏什么或是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統共在這仙界我和你見了三次。第一次是飛天幻舞，你表現得很中庸，第二次在寂寞閣，你有意讓我領略了你高超的修為和實力。而此時，你又特意顯露你的年青活潑，我在想，你在上仙界前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岐山面不改色，道：“哪個仙在上仙界前不曾遭遇苦難？不過，也有例外，玄白和若塵子，他們是上天君的首座弟子和第三弟子，用人界的標準，算是典型的皇親貴胄。”

“所以，你很嫉妒？”

他的眼角微微瞇起，帶著欣賞看著我，道：“了不起，我一直認為你只是一個空具皮囊的青石，沒想到這么快你就學會了分析、推導，還是人界的情感，龍青君，不知道學習的能力太強大是好呢？還是不好？”

岐山起身走到門前，道：“來吧，我帶你去看一個人，一個你很關心的人?！?/p>

他帶著我到了玻璃橋，這是我第二次到這個地方，跟我的記憶完全不一樣了。曾經的荒無之地此時已是綠草茵茵，最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看見了花，漫野的五色花像極了玄白形容的魏國山谷，我強力定了定神，還是身不由己地走入花群，數不盡的花瓣、聞不清的花香，我回眸尋找岐山。他立在一株盛開的薔薇前，若有所思地道：“此時此景，你還堅信仙界的理念？存天理，滅人欲？到底何為仙？何為人？在人的基底上擁有最強大的能力、智慧，完善地指控人界的生存理念，避免愚蠢、貪婪的人性引發出的戰亂和饑荒，這才是人界應該祭祀和相信的仙界?！?/p>

他走近我，拉起我的手，道：“龍青君，你這個皮囊里不是也堆積了對仙界的不滿和疑惑？”我應該掙脫他的手心，卻身不由己地被他帶著前行，我們在花紅綠蔭中穿行，來到一處空曠之地。

我們走到正中央，岐山只用一只手緩緩揚起，整個波彩虹立時呈現，肉眼數不盡的波以彩虹橋的形式貫穿天與地，即是仙界與人界的通道。他道：“這是上天君的杰作，高高在上的仙只有通過波才能真正接觸到人界的理念和欲望，只要仙能掌控好波，便能穿透人界所有的假面直達他們的內心深處，龍青我可以告訴你，”他的聲音又道：“就算仙也不是全都能掌控好波能量的，最多不超過三分之一，大多數仙就算到了此處，也沒有力量讓波顯現。就算這三分之一的仙要能每次精準無誤地讓波顯形的也只占一半而已。而你，第一次來此就能引發出波虹橋，這種自主修為哪怕是上天君的弟子也不曾具備過?！?/p>

直通楚人國的紅紫波便在眼前，我道：“請松開，我的手很痛。”

岐山松開我的手，道：“讓你痛苦的事情可能還在后面?！?/p>

紅紫波慢慢蔓延光輝，其光亮掩沒其余的波，在漫延的紅紫光輝中，人界的景象出現，岐山道：“這里與月牙密室不同，在密室出現的人界場景會隨仙的心境而轉換。這里卻不會，在這里波才是主角，它能完全主導仙的心境甚至是喜好、決定，如果說月牙密室是對仙的修行考究，而這玻璃橋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絕對不是什么所謂修行、什么滅人欲的小把戲。波能量可不是用來教導小孩子修為的，它是三界唯一已知的恒定的能量，龍青，這個所謂的三界全部都是用相同的物質所構建的，至于為何會呈現出萬千表象，你難道不想知道么？”

我的回答還沒有出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是姬息。她獨自一人跪在潮濕的地上，秀美的臉依靠著滿是污穢的土墻，應該是關在地牢。她的嘴唇有點脫皮，也沒有動靜，我卻能極其清晰地聽見她的聲音：我的女兒，我的小寶貝，娘這樣做全部都是為了你，龍青仙，雖然我是魏人，但自打我嫁到楚地，姬息便將龍青仙當做自己的佑護神，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魏國，那就是個地獄。我恨所有的魏人，除了你，我的小寶貝，姬清，娘幾乎每天都在想著你。

我聽到的都是姬息的意念，她的腦子瀕臨崩潰，毫無邏輯，全是些斷續的癡語。

地牢的門從外面打開，一黑袍男子進入，罩著面具，是羋止。他道：“還有一個時辰，就要行刑，你還不愿說么？”

姬息哼了一聲，不作聲。

羋止道：“我明白你此時的心情，若干年前，我也曾有過，你希望能有奇跡出現?！彼硨χ?，面對著姬息，緩緩拿下面具，我明顯看到姬息驚懼的神色。

羋止重新帶好面具，道：“快要死的人了，看到我都會害怕。這是不是一種諷刺，弟妹，我時常在想，人世間做人能做到帝王家，應該是種運氣？可是，看看你，和我，這兩個可憐蟲，我現在只要一個答案，為什么這樣做？你背后的指使是誰？”他道：“只要你肯說，弟妹，我羋止承諾你，會保你一條生路?！?/p>

姬息抬眼看了看，垂下眼，良久才道：“留我一條活命？我不信，除非你能以龍青仙的名義起誓，我或許可以想想。”

羋止長嘆口氣，道：“那些子鬼鬼神神的，我從來不信，弟妹，你我相識多年，你還信不過我么？”

姬息沖著墻壁，沒有回答，我聽見她的思緒：龍青仙，我是你最虔誠的信徒，自打我成了楚人，便一心一意地信奉著你，我沒有辦法了，求龍青仙救救我，我不想死?？晌乙膊荒苷f出魏隱那個瘋子，他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惡魔，他一再警告我，如果壞事后供出他，姬清照樣活不了，他會把她跺成肉醬，做成肉餅端上宴席，這個牲畜，我真想親口咬死他。

羋止無奈道：“自從我成了現在這個怪物，我再也不信什么仙、什么神，全是些狗屎，弟妹，你以為我沒向上天祈求過？那個龍青仙，有什么用，我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楚國的事情，可我又得到了什么？一個沒有鼻子的老怪物，大王呢？我的親弟弟，他為了楚國什么都能犧牲，他又得到了什么？死了都是個糊涂鬼，”

姬息臉上泛起不正常紅潮，連咳嗽幾聲后道：“我不想聽這些個自私自利的話，你們這些沒有信仰的人，將自己的過錯全部歸咎上天的仙，真是昏昧無知，如果不是龍青仙，我姬息早就完蛋了，不是瘋了就是自殺了，還能熬到今天。我相信龍青仙會佑護我的，她絕對不會讓我墜入地獄的，雖然我也并不是沒去過。我知道她的心念，她只是在讓我償還欠大王的債，畢竟夫妻這多年，是我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