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白瞅了岐山一眼后，慘笑道：“那個吳良君總是偷偷瞧著半空，似乎有個無形的聲音在督促著，逼著他干件他不想或者是不敢做的事情。他一直是那個怪樣子，看看天又看看我，再看看地上，我還在試著引發血紅波。突然，吳良君大叫著，你就是個大騙子，根本不是仙，你們不信，看我抽他一大嘴巴子，他話音剛落，就跳到我面前，一巴掌打過來，將我整個人打翻在地上，我趕緊爬起來，臉上、衣裳上全是泥土。我狼狽地站在日月星空下，連吳良君都呆住了，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那些個秦人也呆了，可怕的是，原先挖坑埋自己的趙人此時此刻仿佛清醒過來一般，他們哈哈大笑著，口里數落著我的狼狽，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困境，以及我是來解救他們的。上天君，我此刻還能清楚地記得他們的笑臉，因狂笑而扭曲的臉孔，”
上天君緩緩輕嘆一聲，道：“這就是我立下仙不得干涉人事，這也是我讓你們存天理、滅人欲的原因，人界自文明開創以來再無寧日，貪婪引發殺戮，天災帶出人禍，你以為僅憑著仙的身份就可以撥亂反正、以正勝邪？仙這所以為仙，恰是因為他的身上沒有了人性，而人類之所以信仰、崇拜我們，也恰是因為我們對人性的缺失。玄白，那些個趙人的結局是什么？秦人會放過他們么？”
玄白道：“是弟子的無能害了他們，我被吳良君輕易打倒在地，招惹更多的秦人向我圍攻，我抱住頭盡量避開拳打腳踢，奇怪的是吳良君喝止了打紅眼的秦人，他將我推到最前面，正好面對著那些個趙人俘虜。吳良君大聲喊話，他說，如果不是有這個冒牌貨來攪局，今天你們每個人還能得個全尸，現在好了，你們得好好感謝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仙，我準備讓你們這些個還沒有入土為安的人，好好品嘗下被燒烤的滋味。來人，他一聲令下，無數桶黑油從高處澆落，淋在趙人頭頂、身上，他們尖叫著掙扎中，滾燙的油連皮帶頭發補硬生生扯下，吳良君揮揮手，無數枝火箭射向趙人，他們立時全身起火，我親眼看著先是一個一個獨立的火人，迅速燒成一片火的海洋，向石頭長城的盡頭漫延去，火光沖天，哀嚎沖天，四十萬趙人全部死亡，沒有一個活口?！彼ｎD一下，道：“正是因為親眼目睹這樣子的慘劇，弟子才深深體會到，上天君，這個仙不得干涉人事的禁令已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候了。人界禍亂如此之久，就是因為我們的漠視不作為，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享盡人類對我們的供奉，卻從來沒有為他們做過一件實事，仙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上天君喝道：“你給我住口，你懂得什么，你以為看到幾十萬人死在面前，你就能當救世主了？你這個無知狂徒，所有生物的宿命都是死亡，無一例外，即使是仙。這個人界如此擁擠不堪、紛爭不斷，其根源只在于一點，那就是人類的數量繁殖過快，遠遠超過人界所能供養的數量。自從那第一只自以為聰明的猴子不再四肢著地，而是要立起兩只前掌，不再爬行非要學會走路后，不再滿足于自然界的供給，非要學會將樹木砍掉變成農田時，人類就邁向了滅種的加速道。仙不得干涉人事，是因為人類的宿命就是死亡、滅種，即使是仙也無能為力，所有的干涉只會造成對人類的再次傷害，你還不明白么？”
他又轉向岐山君，道：“你，還有你，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岐山道:“我不是東西，我是仙，”若塵子在一旁趕緊道：“不得無禮，回稟天君，這個岐山是弟子無意中在趙國的一條污泥塘發現的，他受了重傷、神志不清，卻有一只體態巨型的青蛙含著水在喂養他，那只青蛙一看絕非凡物，弟子心中一動，便通過波能量將他從趙國傳上仙界，此事弟子曾詳細稟與木華君?！?/p>
上天君道：“嗯，木華君提過，但是青蛙，我不知道其中還涉及到一只青蛙，是什么樣子的青蛙？”
若塵子頓了頓，道：“請上天君恕罪，時間久了，弟子不記得了，弟子只知道那是一只雌蛙。”
上天君眼一亮，道：“你身在仙界，是如何知曉它的性別？”
若塵子道：“那只青蛙喂水時，很小心地抬起自己的腳掌，弟子看得很清楚，那掌上光突突的，沒有吸盤，所以弟子知道那是一只雌蛙。因為青蛙在繁衍時，都是雄蛙主動地跳到雌蛙背上，它們才能繁衍出下一代?！?/p>
奇怪的是，上天君竟然抖動了一下，他是怎么了？
上天君緩道：“岐山，你在趙國是如何身受重傷的？想必你是不記得了，對吧？”
岐山道：“是，弟子，確實不記得是誰將自己打成軟泥的?！?/p>
上天君直視著他，道：“那么我就問點新鮮的、剛發生的事情好了，你昨個夜里干了什么？你是從哪里學會掌握暗物質的，或者是你口中的死星？”
岐山迎著他的眼光，沒有閃躲，我突然發現這兩個人竟然面目極其相似，我只覺得一陣目眩，求助地看向木華君，卻發現他如同失掉魂魄般、直愣愣地瞅著地面，不遠處跪著面無表情的玄白。
我環視整個大殿，此時此景，所有的人都改變了模樣，上天君是疑惑替代了篤信，岐山是一種莫名的恨意代替了玩世不恭，變得最厲害的是若塵子，最默守成規的他眼中充滿了光芒，簡直是帶點興奮的光芒。我看向玄白，那個為我幻化漫天櫻花的玄白，那個將我擁入懷中的玄白，你在哪里？我心中一酸，似乎有種奇異而新奇的感覺，是什么感覺，是想流淚么？我摸摸眼角，干巴巴的，哪來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