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長安生活（二）

“實在抱歉，還請足下寬宥一二，妾身小妹實是剛來，不懂規矩，絕非故意，還請足下海涵。”我邊道歉邊將知了護在身后，遠離那幾位在盛怒邊緣的浪蕩郎君。

“不懂規矩？那爺便教教伊甚是規矩！”只見跪坐在榻上、絲綢長衫被湯汁浸染成醬紫色的男子面色漲紅，憤而起身，直接用手推我一把，去抓躲在后頭的知了。

“不要！”知了嚇得眼淚直掉。我見勢不妙，只能去找掌柜救人。

“寧二郎，莫要動怒，小姑娘不懂事，還請大量海涵，寬宥則個，閣下的損失全部由本店承擔。”王掌柜小跑著過來，拱手作揖，賠著笑臉。

“寬宥？憑甚！一個賤民居然敢反抗，還敢將湯汁潑到我身上，簡直不知所謂，非得好好教訓一頓不可！”那人氣焰囂張。

“是、是、是，如此不懂規矩的女娘就該收拾！”王掌柜攔住急欲上前解釋的我?！半m說這小娘子實不該冒犯二郎，不過今日不湊巧，那刑部蕭侍郎正在雅間會友，說是不得讓人擾了清凈。若是這邊動靜太大，驚擾到蕭侍郎……”王掌柜又是一揖，“這小娘子本就賤命一條，倒也無妨，只是寧二郎前程無限，莫要被拖累了才好?！?/p>

聽完掌柜的話，那寧二郎的氣焰瞬間滅了一半，但仍是嘴硬，不肯饒恕：“如此，某亦不是不講理之人，只是這小娘子著實可惡，我這剛裁的新衣裳！”

“二郎放心，一切損失由小店承擔，絕不會讓閣下受屈?！蓖跽乒裾f道。

“嗯，那便罷了。不過如此沒有規矩之人，貴坊還是莫要再用了為好?！睂幎善沉搜壑耍松眢w瑟縮著抖動了下。

王掌柜走的時候，眸色晦暗地看了我們一眼，低聲道：“客人走后，你們留下來?！?/p>

我知道，一切還未結束，只能先安慰瑟瑟發抖的知了，等待狂風驟雨的到來。

快黃昏時，客人已然散盡，王掌柜坐在榻上，看著手足無措站立著的我們，良久開口道：“知了，你明日不用再來了。”

“掌柜，可是他們先欺辱妾身在先！妾身不從，才失手弄臟了那人的衣裳?！敝撕苁俏?，哽咽著說道。

“在長安城，莫論對錯，只有貴賤。身份不如他人，就該忍著、受著，若是忍不了便只能自尋死路！”

王掌柜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在南平縣，平日里也與他人有過口角，縱使身份不高，可從未到打打殺殺的程度。

“王掌柜，今日是吾等沖動了。感謝掌柜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來日必定涌泉相報！”我拉著知了向王掌柜行禮。

“報恩就不必了，這樣的事在酒坊里頭是家常便飯，我不可能次次幫得了你們，最重要的是你們自己要知道和貴人們迂回，不要傻乎乎地橫沖直撞，害人害己。還有周二娘子，那寧二郎的衣裳是絲綢所制，嬌貴得很，我們酒坊可是賠償了足足一貫銅錢！便是將爾等工錢相抵亦是遠遠不夠，因此，林大娘子，你可得繼續留在酒坊做活兒才是。”

“好……妾身知曉，多謝王掌柜?！蔽业男娜缤瑝嬋牒浣?，這么多錢，我得在這里待到何年何月方能罷休！

知了緊皺著眉頭，為難地對我說：“小瓦，莫不如我留在這里算了，這是我惹的禍。理應我來償還才是?！?/p>

“傻瓜，你沒聽到王掌柜說，不能用你了么。還有你這脾性留在酒坊的話，我總要擔心你會被人欺負。這樣也好，你安心在家，我們再想別的出路?！蔽抑荒軐⒆约旱男那閿R置一邊，安慰知了。

“王掌柜，那吾等先回去了，明日妾身再來?！?/p>

“慢著，丑話不好聽但我也得說，莫要想著逃走，只要你們不離開長安城，我總有辦法找到你們。到時候可不是還錢這么簡單的事了?！蓖跽乒癜淹嬷g玉佩，漫不經心地說道。

周圍的空氣一度凝滯，“掌柜多慮了，妾身不是那等不講信義的小人。”我勉強展開笑意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