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留在藍田

考試時間定在了三日后，還好只有三日，不然我這荷包恐怕又得沾上點酒味兒了。

躺在客房，晚上翻來覆去卻是睡不著，明日就要開考，有點緊張，更多的是興奮。藍田縣書吏雖不入流，但好歹算是縣衙里頭的隸屬人員，每月有俸祿，給出的條件也不差，包吃包住，這點實在符合我的心意。這次我必定要破釜沉舟，一舉通過才行！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偏要強給天下人看！額，不過天下人好像已經知曉女娘的厲害了，那就給藍田縣的郎君們看看吧。

清早，眼角的黑腫，便是倒印在水中也如此清晰。唉，興奮過頭，一夜未眠，絕不是緊張。簡單梳洗下，換上胡服，便來到縣衙門口，眼下衙門口尚未有人，我捂緊算袋，靠著右邊的石獅子，蹲坐下來。

“肚子好餓，唉，不應該來這么早的。”周圍的早攤還未擺好，我只能抱緊自己，想象自己是團大面疙瘩，正在努力地發酵。

“這位小娘子，可待了許久了？”一抬眼，一位黑面精瘦的男子正俯身看著我。

“這郎君怎生的如此面黑！倒像從灶臺里面爬出來的似的。”我在心里悱惻，嘴上倒是禮貌地回道“問足下安，妾身在此等待縣衙開門考試，并非有官司者。”

“是也，我知曉?？磁锏哪硬凰颇强啻蟪鹕钪?。只是來的未免過早了些?！焙诿胬删α?，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妾……妾身不知道藍田縣衙幾時開門，只能早點來等著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還未用早食吧？”他也沒笑話我。

“未曾。”我回道。

“給！今日早晨多買了些，我一人怕是吃不完，扔了又覺浪費，不如給你吧?！焙诿胬删f過來一個紙袋，油已經沁到了外層，看上去很是誘人。

“真給我？”我詫異地問道。

“當然，小娘子莫要嫌棄才是！”他笑的時候露出兩排大白牙。

“怎會，謝謝！”我趕緊接過。

吃過東西，渾身又有了氣力，轉過身才發現那人早已進了衙門，算了，已經道過謝，便不過多糾纏了。

約摸一個時辰，參加考試的人陸陸續續都到齊了。出乎意料竟還有幾名女娘混跡其中，看樣子這里的民風倒是比長安城要開化些。也是，越是天子腳下，規矩禮法越是繁苛，倒不似這小縣城般輕松自在了。

因有女娘參加考試，門口特意放了兩名健碩的粗使婢子給女娘驗身。那人摸到我小衫的時候，身上一陣惡寒，一時頗不自在，腦海中劃過四年前孫子希那斯的無禮舉動，頗有些惱怒和羞赧。好在不過片刻，這樣的考試定不會像科舉考試那般搜查的如此嚴苛。

拿到題冊，我釋然一笑，果然不出所料，這半年來，我日夜都在學習、總結，也曾無數次模擬過，若我是出題人要怎樣將天下時事與天子之好結合起來，既要不失水準，又要取悅龍心，可算是費了一番功夫。譬如今日之題，題冊選取的是《陌上?！分械囊欢危菏咕龔哪蟻?，五馬立踟躕。使君遣吏往，問是誰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年幾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余”。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羅敷前致辭：“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問題是：若使君無婦，羅敷是否該應承使君，以成兩姓之好？若爾為使君，得知女娘并無夫君，且女娘有要事相求，該如何處置？

瞧瞧這題目出的多有意思，既迎合了上位者口味，又符合官場實際，不可謂不妙。其實這題無非就是情與理、公與私的論辯，只是牽扯到兩性之爭，便有些敏感了。好在我本是女娘，自是不會寫那些陽奉陰違之語，更兼這題我曾思考過無數遍，可謂一切盡在掌握。

考完后，只覺渾身輕松，那日參加考試的共有五十余人，五十取二，競爭倒也較為激烈，不過我有預感一定可以通過。畢竟我的預感還挺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