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店也不太大，每天陪我時間最長的就是這些書，以書為伴，書是最長的伴侶。說起伴侶，像我這個年齡的人早結婚了，我也不小了，每年過年，親戚竄門問最多的是啥時候結婚，有車沒，有房沒，干啥工作啊？月薪多少啊？這一串臺詞早讓我背的滾瓜爛熟了。

今年過年怎么不得找個女朋友？一回家我媽就說我，叨叨嘮嘮個沒完。隔壁家王奶奶有個小外孫，那模樣可討喜，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爸媽也盼著抱孫子，估計不可能了。“你倆想抱上對面去唄。”我說。我爸一巴掌拍在我頭上“別人的哪有自己的好？”“這么大了還讓我跟你媽操心。”我爸嘆了口氣。看著他們花白的頭發我想這時間過得真快，仿佛昨天我還在上學，今天就開始工作了。

張遠威這小子真夠敬業，自從干上這行，我都省了不少事，天天把鑰匙給他，早七點開門，我只用七點半去，七點半他上學就好了，中午十二點放學，他在這幫我看店，午飯帶到店里來，我回家就行了，下午兩點去，晚上九點我就能回家了，他負責鎖門。有這么個幫手，我最近輕松了不少。

將近十二月，天氣也變冷了，這天，燦陽中學辦開放日，聽說家長是要到校的，還辦了個什么畫展。中午放學后，張遠威跟往常一樣來店里幫忙，只是他眉頭緊皺，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我看了看他，停了一會后，我說，“你咋了？跟被打了一樣。”他站在地板正中間，一動不動，耷拉個腦袋，黑框眼鏡掉在鼻梁下，他扶了扶，突然向我走過來“哥，幫我個忙唄。”“啥忙？”“也不是啥事，今天下午學校辦畫展，必須帶家長。”

他苦著臉繼續說“你來唄。”他期待的看著我。我驚呆了，第一次充當家長要以什么角色。“啊？人叫的是家長，咱非親非故的我去干啥？”我說著揮了揮手“不去不去，我才比你大幾歲呀。”

他拉住我的手，“哥，你就去一次，你以我哥的身份去。”他央求著。“你父母呢？”“打工去了，都不在家里。”他眼里含著悲傷，我也沒再多說拒絕的話。“行吧行吧，就一次，下次別找我了”因為這事我的店關了一下午，不過能看展，也沒什么壞的。

畫展才辦了三個小時，結束后家長們都回到教室，老師還要開家長會，上學那會兒最怕的就是開家長會，簡直是批斗大會，尤其對那些成績差的同學來說，一點也不仁慈，我不幸的成為其中之一。老師簡單點評了一下，好學生，差學生，點了幾個典型。開完會我剛踏出教室門口，就被人攔住了，“你是張遠威的…”她不確定的問道。大概是我坐張遠威的位置上才讓她肯定我與張遠威有關系。“哥哥”我補充道。“奧，是這樣，我有話想跟你說。”那人一頭黑長直發，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西裝褲，高跟鞋。我簡單的掃了一眼，跟著她進了備課室。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搬了個凳子，放在旁邊。“坐吧”她笑著說。“不了，站一會兒吧，坐一下午了。”我說

“其實我想讓你了解一下遠威在學校的表現，我作為班主任還是得關心學生的情況。這孩子不太說話，整天坐在教室里，別的孩子一下課都去外面玩，即使不玩也三兩成群在一起說笑，平時遠威不管干什么都是一個人。”她一臉擔憂的說。

“我還以為是跟學習有關。”我說。

“這孩子學習沒什么問題，就是性格上太孤僻了些。”

“行，我了解了，我一定和他溝通，老師要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想到關店一下午，我就著急。她點點頭“行，那你先走吧，下次再聊。”我應聲出了備課室。天哪！可別下次了。我拉著張遠威就往外走，直到校門口。“哥，老師跟你說啥了？”“說你學習好”他笑了笑。“就是太內向。”我看著他。“行，哥，我知道了，今天謝謝你。”他笑著對我說。我回了店里，由于時間緣故，他們晚飯時間挺短，吃完飯就趕緊回去上自習的那種。我坐在帳臺前，又開始想他班主任的話。雖說我小時候學習不咋樣，可人際關系不錯啊。下課了跟著一群朋友去操場打籃球什么的。不過聽他班主任一說，那小子確實內向了點。其實也正常，父母常期不在家可能是原因的一種，畢竟缺少陪伴。我突然想給這孩子一點溫暖，作為當過他莫虛有的哥哥的人。

第二天我有個朋友打電話來催錢，我只能先打發了再說。我仰天長嘆一口氣，鈴鐺響了，轉頭就瞧見張遠威，他一拐一拐的走進來。我說“你這又咋了？”我盯看他那開了口的運動鞋說。“腳凍了。”他平靜的說。怪不得，不凍腳才怪。我有些同情他，從褲兜里拿了二百塊遞給他。“這是你的工資。”“哥？我不是說不要錢嗎？”他一臉疑問的看著我。“總覺得不太好，你那么辛苦不得給點工資？”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鞋，抽了下鼻子，“謝謝哥。”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要真想謝哥，就努力賣書吧，哥這幾天手頭緊。”“哥，我能帶書進學校幫你賣。”他一臉決然的說。我突然眼前一亮，確實是好辦法，這樣一來能賣不少。“行，就拜托你了，好好干，月底還有獎勵。”“我是自愿干的，不要獎勵。”我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從那天起，張遠威的書包每天都塞得滿滿的，晚上回店都空空如也，但褲兜挺鼓。這招果真有效，沒過多久又大賺了一筆。這次還完債就真的兩清了，我靠著椅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人不能茍且，我總不能在這書店待一輩子吧。“哥，給你。”他把錢放我桌上。“小遠，你拿點吧。”“不用。”我從中間抽了五張面值20的人民幣塞他手里。“拿著。”這次救急，他出了不少力，我知道他不想要，可我也不好意思真不給他，他的功勞遠比這五張20元大得多。

“哥，我一直都挺感謝你，從你給我送學生證那回起，你幫了我那么多次。”他哽咽的說。“我父母一年才回一次家，平時也會定期給我打錢，可我總是一個人，再加上性格內向沒什么朋友，李老師說得對。”他靠坐在墻邊，埋下頭，肩膀一聳一聳。“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說。

他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這有啥？誰說非得健談才行？人活著是為了自己，放開一點啦，怎樣開心怎樣來，也很簡單的。”

他點點頭，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傻小子，你這樣咋找女朋友？”他一下紅了臉“現在還早，以學習為主。”我笑了笑，看著窗外的一切，都是那樣平淡。我想著這孩子也真夠老實了，也挺好的沒啥心思。

大概晚上九點左右我就回去了，我媽打電話說有個姑娘不錯明天讓我去相親，一開始我是想拒絕的但后來還是答應了，隨便去看看也沒什么。不一會兒我媽就發了張照片過來“兒子，你看看這姑娘長得多好。”確實不錯，濃眉大眼高鼻梁小嘴，五官挺好。“兒子，明天別遲到了。”“知道了。”我掛了電話，洗漱完就睡了，為此我還定了十幾個鬧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