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水煙深知沈叢體弱,不宜隨行奔波,內心掙扎良久,終是忍痛割愛。她望著沈叢稚嫩的面龐,淚水盈眶,卻強作鎮定,毅然決定將沈叢留在繁華的京城,托付給信賴的五皇子悉心照料。五皇子面色莊重,目光堅定,鄭重承諾道:“沈水煙,你且放心,我必以皇室之禮庇護沈叢,確保其平安無憂,衣食無憂。”言畢,他示意侍從備好暖閣軟榻。
沈水煙強壓下喉頭的哽咽,深深望了一眼沈叢沉睡在暖閣軟榻上的身影,面龐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安詳。五皇子的話如同一塊沉甸甸的磐石,雖給了她片刻心安,卻無法驅散心頭的陰霾——兄長安危未定,晏輕塵身中劇毒,那黑紫色的毒斑如同鬼魅般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咬緊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著那尖銳的刺痛強迫自己轉身,不再留戀。
“走。”神秘男子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低沉而短促,如同暗夜中的寒鴉。他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廊下陰影處,寬大的衣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周身那股沉凝如山的氣勢未減分毫,只是眉宇間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雨水早已停歇,但庭院里濕漉漉的青石板反射著清冷月光,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潮氣,混合著沈水煙手臂傷處隱隱散發的腐甜腥味——那是“醉夢”余毒未清的警示。
沈水煙沒有半分遲疑,足尖一點,身影如輕煙般掠出殿門。每一步踏在冰涼的石板上,都牽扯著右臂未愈的傷口,那蝕骨的麻癢和灼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著她時間的緊迫。神秘男子并未多言,只在她近身的瞬間,一只大手穩穩托住她因虛弱而微晃的左肘。那掌心傳來的力道沉穩而溫熱,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牽引,如同錨定她這艘在驚濤駭浪中飄搖的小舟。兩人身影交錯,融入殿外更深的夜色,向著宮墻之外疾馳而去。
京城繁華的燈火在身后漸次模糊,最終被無邊的黑暗吞沒。冷風如刀,刮過沈水煙的臉頰,吹散了鬢角的濕發。她強迫自己不去想暖閣中沈叢的睡顏,不去想五皇子那鄭重的承諾,更不去想石室中晏輕塵那張被死亡陰影吞噬的臉龐——那黑紫色的毒斑,那壓抑的悶哼,此刻卻如同鬼魅般纏上心頭,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風,將翻涌的情緒死死壓回心底。前路茫茫,唯有身側這道沉默如山的身影,是這無邊黑暗中唯一的依靠。她必須活下去,拿到真正的解藥,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夜色如墨,唯有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官道上回蕩,奔向那未知的、充滿腥風血雨的遠方。
隨后,沈水煙攜帶著病重的晏輕塵,踏上漫漫的浪跡天涯之路。路途艱險,他們穿越崇山峻嶺、湍急河流,歷經風雨飄搖、霜雪侵襲。沿途,沈水煙不辭勞苦,遍訪江湖名醫與隱世高人,從北疆的雪山老叟到南疆的密林巫醫,嘗試了無數藥方與秘術。她親嘗草藥,熬制湯劑,夜以繼日;晏輕塵時而高熱不退,時而昏迷不醒,病體孱弱如風中殘燭。沈水煙日夜守護在側,以堅韌的毅力支撐著求醫之旅,每每疲憊不堪,便握緊晏輕塵的手,低語誓言不棄。
終于,在一處云霧繚繞、鳥鳴幽幽的幽谷深處,偶遇一位白發神醫。神醫仙風道骨,雙目如炬,手持古樸銀針與奇花異草,妙手回春,以奇針草藥施治,針法玄妙如行云流水,草藥清香彌漫茅屋。晏輕塵的病情日漸好轉,先是蒼白的臉頰泛起紅暈,接著枯槁的手腳重獲力量,氣力漸生如春水涌動。康復之際,二人深情相擁于翠竹之下,淚眼婆娑間,晏輕塵輕撫沈水煙憔悴的容顏,指尖溫柔如春風拂柳,柔聲道:“此生不負卿恩,愿以余生相報。”沈水煙含淚微笑,誓言化作暖流。他們決定廝守終生,終成眷屬,從此隱居于山水之間,茅舍依山傍水,晨起觀花采露,暮落賞霞煮茶,閑時漫步溪畔,月下對酌,過上了寧靜而幸福的生活,笑聲常在茅舍間回蕩,如清風拂過竹林,歲月靜好。
在這樣的日子里,沈水煙和晏輕塵每日相攜于山間小徑,踏露而行。晨光初透時,沈水煙便輕手輕腳起身,為晏輕塵熬制藥膳,那藥香與晨霧交融,縈繞在茅舍四周。晏輕塵的體力雖已恢復大半,但余毒未清時偶有微恙,沈水煙便寸步不離,以銀針輕刺穴道,輔以內力溫養,她的指尖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注,仿佛每一針都在縫合過往的傷痕。晏輕塵倚在竹榻上,目光柔和地追隨著她的身影,那曾被毒斑侵蝕的臉龐如今只余淺淺紅暈,如春雪初融。他常在她忙碌時,輕聲道:“煙兒,歇一歇。”沈水煙只回以淺笑,眼中是化不開的堅韌——她忘不了石室中的絕望,此刻的安寧來之不易。
午后,二人常漫步溪畔,水聲潺潺伴鳥鳴。沈水煙采擷野花編成環,戴于晏輕塵發間,他則俯身拾起光滑的卵石,在掌心摩挲后遞給她,溫言如風:“此石如你我,經濁浪沖刷,終歸圓融。”偶爾山雨驟至,他們避入茅檐下,晏輕塵以寬袖為她遮風,沈水煙便偎在他肩頭,聽雨打竹葉的節奏,那聲音洗去了追兵的陰影,只余心頭的暖意。暮色四合時,共煮清茶,茶煙裊裊中,晏輕塵執起她的手,細數掌心的薄繭——那是采藥熬湯的印記,亦是生死相隨的見證。
“此生之幸,唯卿相伴。”他低語,沈水煙眼中淚光閃動,卻化作唇邊一抹恬淡。夜深人靜,月華灑滿庭院,二人對坐石桌前,晏輕塵撫琴,沈水煙和歌,琴聲悠遠如訴前塵,歌謠輕柔似許來世。這般歲月,雖無驚濤,卻深如幽潭,每一刻都沉淀著劫后余生的珍重。茅舍的燈火常明至深夜,映照著兩張相視而笑的臉龐,仿佛連時光也為之駐足,只余清風竹影,低語著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