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衣衫襤褸的壯漢聲嘶力竭,所有人都爭先恐后的狂奔。
人群中一個滿臉臟污的少女顯得格外突兀,她眼中滿是疑惑,手腳笨拙地跟著人群奔逃。
苦七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明明她在家睡覺的。她頻頻四處張望,想要知道自己在哪,但是四周一片漆黑,她看不清更遠的東西。
只能順著人群方向,一開始她跑的有些心不在焉,然而隨著身后接連不斷的慘叫聲響起。苦七心神緊繃,開始加快速度,很快沖出人群,不知不覺中跑到最前方。
這時一個模糊的巨大黑影當頭砸下來,突如其來的陰影籠罩過來,她被黏膩不堪的軟爛包裹。
嘈雜的聲音遠去,逼仄的空間讓她動彈不得,周身軟爛還在緊縮,很多粘稠的液體糊在臉上讓她呼吸不暢,苦七奮進全力掙扎,如同落入沼澤,每一步都行動艱難。
仿佛過去一個世紀,終于,她隱約聽到了些許聲音。
“啊!”空氣灌進嘴里,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因為用力過猛一頭栽進石堆,滿頭的血跡模糊了她的視線。回首望去,剛剛的一切仿佛幻覺,身后除了奔逃的人群,什么也沒有。眼看著人群越來越近,為了不被過來的人踩踏,她的身體晃晃悠悠爬起,腦子里只記得要跑,快點,再快點!
她不知道的是,剛剛她摔倒的那個石堆里,原本的小石像不見了。
......
米陸金佝僂著背守在幽深的峽谷谷口,很快他就看到了跑在最前方頂著一頭血的苦七。他知道這個女野人,她有個妹妹。為了養她的妹妹,苦七經常在米家獵虺的時候過來當誘餌,這人向來跑得快,族長二叔前幾天還提到過她。
眼看著對方一騎絕塵跑出峽谷,將眾人遠遠甩在身后。
米陸金瞇了瞇眼,笑呵呵地拍拍身下坐著的黑豹,示意跟上去。
很快黑豹追上了苦七。米陸金放開黑豹,抬手掌心相對,緩緩合攏,引動體內虺紋,形如拉弓,瞄準方向,虺氣形成的箭矢飛射而出。
苦七只覺得背若芒刺,眼角余光瞥見一撮黑煙疾馳而來,身體側身一滑本能閃躲。黑煙貼著她的衣角瞬息扎進砂石,轟然炸開。她瞳孔驟縮,回首警惕,努力穩住呼吸,手心全是汗意。
法術?魔法?她看見了那個坐在黑豹上的老男人,申公豹?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進了封神。
米陸金捻了捻自己的小八字胡,很不滿,這個低賤的野人膽敢躲過他的攻擊。
苦七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突然攻擊自己,雖然心中氣憤,但眼看著對方舉起手。她直覺不妙,趕緊腳步后撤,全身緊繃,做好了隨時躲避的準備。
這時米家幾個少爺圍攏過來打斷了米陸金的動作。
“六哥,你不行啊,人都躲過去了。”
“要不咱們把她捆起來拖在后面跑吧!看看是她跑得快,還是咱們的坐騎快?”
幾人興奮起來,紛紛出主意。
米陸金摸了摸下巴,似是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他身后一個長相端正,濃眉紅唇的男子搖著扇子走了過來,皺眉呵斥,“都在瞎鬧些什么,快去收集虺氣。都收夠了嗎?”
眾人如同見了貓的老鼠,悻悻散開。
米陸豐橫了一眼自家六弟,眼神里滿是警告,“別惹事,那是族長要的人。”而后也不等對方回話,轉身離開。
米陸金也冷哼一聲反方向離開,他也十分看不上這個所謂的五哥。
而苦七早趁著幾人說話的空隙跑了。連番不尋常的遭遇,讓苦七神經隱隱作痛,根本沒時間與那些人一樣站著閑聊,她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先活下來。
要知道身后可是有群怪物從峽谷內一直追她到峽谷外了,它們形似放大版蛆蟲,通身乳白,一端長滿復眼,最頂端有兩根長長的觸角。跑的慢的,一旦被觸角纏上很快就會被溶解化作一灘血水。
這場面激得苦七直起雞皮疙瘩,跑起來更加拼命。
戰線被拉的很長。奔跑中,苦七注意到有很多騎著異獸、身穿長袍的人,在她們周圍不斷獵殺那些蟲子。他們的手段很特殊,有些像小說里描述的法術。
黑霧源源不斷從他們手中冒出,又通過各種特殊手法編織成箭矢。就像剛剛那個申公豹似的老男人攻擊自己時一樣,箭矢扎進蟲身,而后炸開。
蟲子死后,尸體很快就化成了黑霧飄蕩在空中,最后被一些人收進一個小方盒子里。
不知道跑了多久,到后面空氣中都彌漫著黑霧,幾乎遮蓋整個天空。苦七覺得眼前越來越黑,仿佛又回到了峽谷里。
她有些緊張,只能認定一個方向猛跑,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個長相絕美的石像,還特別眼熟。
只聽到腦海中【叮!……】
之后便是一片混亂,仿佛不斷在虛實之間來回拉扯,苦七漸漸看見了身邊模糊的人影。
她撐著眩暈,激動地朝著人群奔去。
......
終于在日落之前,虺獸們被米家眾人清理的一干二凈,他們歡呼著沖回營地。
苦七身處黑霧中,根本看不清路,只能緊緊追隨附近的人影,不知不覺跟著去了米家營地。她不明白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是本土人,為什么總感覺其他人像是看不見這些黑霧,他們行動暢通無阻。
好在跟來米家營地是對的,跑出一段距離后,眼前畫面逐漸變得清晰。苦七很快就發現隊伍兩邊冒出來許多紅著眼的巨獸,它們圍繞著米家營地,蠢蠢欲動,又不敢靠近。
進了米家營地之后,苦七亦步亦趨跟在與她穿著一般破爛的人身邊,排在了長長的隊伍里領取報酬,聽說這是作為今天當誘餌的酬勞。
也只有這時候這些人臉上才會露出一絲絲喜悅。
排在苦七前面的兩個人,是一老一小,他們看起來很是開心,就是說話有點古怪。
老的那個拄著拐杖,聲音跳脫,“爺爺!我們今天能領50火珠呢,回頭可以去米家伙房那里換一小袋麥子了。”他夾著拐杖,掰著手指細細規劃著,每一顆火珠要怎么安排,“20顆換一袋麥子,25顆給爺爺抓藥,剩下5顆攢著。”
說著他激動起來,“再攢20顆,我們就夠入城費啦!到時后我們就能進倉城了,進了倉城我去找活干,爺爺你就在家歇著,我養你!”他滿臉褶子,眼中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暢想。而他身邊那個小的,則一臉欣慰慈祥的看著他。
苦七摸了摸鼻子,心中異樣愈盛。
長長的隊伍在緩慢減短,終于輪到了苦七。
“10火珠。”桌子前負責登記的護衛頭也不抬,喊了一句。他身邊的人隨手丟出一個干癟的小布袋。
“等等,不是50火珠嗎?”苦七雖然不知道這里的火珠價值幾何,但是前面的人最少也有50火珠。
護衛漫不經心抬頭,“去去去,下一個。”連一聲解釋也沒有,直接無視了苦七。后邊排隊的人聽聲趕緊擠上來,討好地笑著,順勢將苦七推得更遠了些。
苦七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荷包,好歹保住了僅有的10火珠。她抿唇有些生氣,盯著那個發火珠的護衛,發現對方每次發之前都會從原本鼓鼓囊囊的布袋里抓出一把來,有多有少,二三十顆左右。
手中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終苦七深深看了眼兩個護衛。
他們眼神里寫滿輕蔑,仿佛在說,不服氣又怎樣?
苦七放開拳頭,沉默著轉身離開。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要學會隱忍。
走出領取火珠的帳篷,旁邊就是一個木頭搭建的臨時伙房,里邊幾口大鍋正熱騰騰地煮著寡淡的清湯。
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攀著伙房旁邊木欄桿,笑得風情萬種。她遠遠地看見苦七,笑得更加見牙不見眼,“姐姐!你快來!”
苦七左右看了看,很難不承認,對方是在喊自己,她糾結半秒走了過去。
“你今天發了多少火珠,快給我。小虎哥在伙房干活也有段時間了,今天要做東請伙房的老爺們吃酒。”說著她幾步迎上來就要去拉苦七的手,“小虎哥特地給我們送了半袋麥子呢。你把火珠給我,他請客不夠,我們借他點。”
苦七揮手躲過要搶布袋的手,皺眉道,“他請客不夠火珠,關我什么事?”本就心情不好,此刻更抑郁了。
姚嫚一愣,根本沒想過自己這個傻子姐姐有一天還會說出拒絕的話,登時拉下臉來,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