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緩的沙丘并不能完全遮擋住苦七的身影,盡管她已經整個人貼在地上。
米陸金的喝問聲再次響起,“你最好自己出來!”
黑暗中,苦七曲起膝蓋,躬身單手撐地,從懷中摸出君子刀,眼神緊緊跟隨對面人的模糊身影,測算著合適的距離。
空氣變得凝固,姚嫚似是感覺到了不對,默默挪到了米陸金身后。
米陸金扯了扯領口,雙手起勢開始掐訣。就在這時,一道奪目的白光閃過,苦七手握君子刀先發制人,狠狠在米陸金腹部扎出血洞,打斷了他的術法。
一擊得手,她仰身向后就地一滾,拉開距離。
米陸金似是沒料到會有人膽敢在米家營地襲擊自己,他瞪大了眼,手中虺氣逸散,因為術法中斷受到的反噬,讓他呼吸粗重。“賤人!”
他佝僂的背越發彎曲,渾身肌肉緊繃,雙手再次交織,體內虺紋浮現,前幾天剛學會的縛行術,立刻激射而出。他要抓住對方,好好折磨,讓她生不如死!
苦七避應不及,抬手想擋,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周身一股氣息渾濁的黑霧將她束縛住。
“苦七!”眼看著苦七不能動彈,姚嫚尖叫出聲,“你好大的膽子!來人啊!快來人啊!”她扯著嗓子大喊。
洪亮的聲音刺得苦七心中一沉,她手中虺氣蕩出,很快將右手附近的黑霧蠶食出一個小小缺口。在米陸金得意靠近之時,突然發動君子刀,刀身對著米陸金迅速延長,這次直接將他扎了個對穿。周身束縛也隨之而解。
苦七抽回君子刀,任憑米陸金仰躺在地,痛苦呻吟。
她一把拉過姚嫚,捂住她的嘴。“閉嘴!”
姚嫚粗壯的胳膊還在空中拼命劃拉,伸長了脖子躲開苦七的手,破口大罵。
“你個胎生的賤貨!不孝的白眼狼,爹娘都被你克死了,現在還想來克我?”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讓娘打死你!”
她雖然被苦七抓著,卻一點也不怕,說話趾高氣昂,“你該謝謝我給你找了個好去處,你還不感恩戴德。趕緊放開我,我可是你妹妹!。”
苦七冷笑一聲,懶得與她廢話,直接一個手刀給她敲暈扔在地上。轉而通過系統遠程激發留在營地伙房那邊的‘會笑的布袋’。
剛剛的動靜太大,哨塔上的護衛可能已經聽到了,她得快點解決這些麻煩。
苦七伴隨著響徹整個營地的笑聲,一步一步朝米陸金走去。她手中漸漸凝起一團虺氣,與米陸金身上的虺氣不同。她手中的虺氣烏黑里帶著點點星光,仿若銀河。
米陸金看不到虺氣,卻能感受到來自苦七手中的危險,那是只有在二叔那里感受過的壓迫感。他很快就明白眼前這個苦七,絕不是自己能抗衡的。他刷的一下冷汗就出來了,臉色蒼白,聲音顫抖,“不,不要殺我!”
苦七看著那張涕泗橫流的臉,與昨日倨傲的樣子有天壤之別。高山貌似也沒有那么難以跨過,不過如此。她語速輕緩,神情認真,“謝謝你,教我認清這個世界。”
聽到對方如此和善的語氣,米陸金心生希望,他連忙爬過來討好道,“二嬸嬸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侄......”聲音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低頭,只看到了空蕩蕩的下半身。
虺氣轉瞬席卷米陸金全身,很快將他抹盡。
虺氣撤去,一塊玉石板掉落在地。
苦七上前彎腰撿起來,石板上刻畫著模糊的線條,有點類似地圖的界線,光滑的玉面如同隔著一層薄膜怎么也看不真切。
她將玉石板收起來,看了看遠處的哨塔,竟然出奇的安靜。
這么久了,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出現。只有遠處伙房的方位泛著大片紅光,看起來因為那個布袋的笑聲,驚動了很多人。
她不再多做停留,扛起如同小山般沉重的姚嫚,朝著營地外走去。
遠遠的,一個大紅胡子站在哨塔底下,是那個私扣她火珠的米家護衛。
苦七在離對方不到十米的位置停下腳步,那個人并沒有任何動作。
“正式認識一下,我叫何牧。”大紅胡子聲音清朗,讓人意外。
苦七扛著姚嫚,十分戒備,沒有出聲。
“我是來感謝你昨天救了小影,她是我的孩子。”
苦七挑眉,“然后呢?”
何牧指了指頭頂的哨塔“我特意換的這個位置。”又點了點苦七,“我知道你,你想逃,并且你跑的很快。”
“所以這是要來幫我?”苦七眼里滿是質疑。
何牧突然轉移話題自顧自道,“都知道,世間人分為胎生的孩子和出土的老人。”
他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苦七有些不耐,想要強闖又怕驚動更多的人過來。
何牧擺擺手,“不用擔心,今晚六少爺特地囑咐過,讓巡邏的護衛們不許靠近這里。”
他神情輕松接著講他的故事,“出土老人們往往因為生而知之,本就比胎生的孩子更加快速掌握話語權,他們自詡人族正統,利用手中資源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有勢,胎生孩子就連活在世上已是艱難。但是在米家,胎生孩子長不到成年。”
“我喜歡那孩子,剛出生時那么軟糯,小小一團。”提到小影,他不自覺地笑著比劃,眼里充滿暖意,又很快暗淡下去。
“但我只是米氏旁支族坑里爬出來的,也就稍比仆從好一些。哪能決定家族胎生子的生死。我不知道族里的胎生子最后都去哪了,但肯定活不過成年。我只能將她藏起來,顫顫巍巍養到十歲。現在,我要藏不住了。”
“我希望你可以帶走她。”何牧說著,從哨塔后牽出一個小女孩。那孩子抓著何牧的褲腿,躲在人身后,露出個小腦袋,怯生生的望著她。
“我會幫你隱瞞你殺了六少爺的事。求你!帶走小影。”何牧將小影從身后拽出來,向前推了推,“你們,是一樣的。”
苦七審視著何牧,語氣清冷,“我也可以殺了你。”
“你不會。”何牧為小影理了理衣領,揉揉她的頭,臉上寫滿不舍。
苦七有點生悶氣,她確實做不到隨意殺死別人。
而何牧接下來的一句話也徹底說服了苦七。
“我有一張水官府的推薦令,你拿著推薦書就可以去報名參加水官府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