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做好了再花兩個多小時才能到的準備。
沒想到,下班前,湘琴收到了盧余發的新定位,說是到這個店就行。
打開導航一看,不過一公里的路程,步行就能到。
湘琴不怎么走這條路,并不知道路邊也有一家吉祥地產。
到的時候,盧余早候在了門口,遠遠地瞧見湘琴過來,笑著快走幾步,迎了上來。
“來了。”
“嗯。”
這樣的招呼方式,像兩個熟識的朋友。
湘琴心下一放松,眼睛也跟著放松了。她打量起盧余。
“你今天有點不一樣。”湘琴笑。
“哪里不一樣?”盧余問,很快又自嘲,“呵呵,職業需要。”
是了。他穿了很常見的做二手房的職業西裝,連形態舉止也跟著專業了。
湘琴欣喜于他的明白,連最后一點謹小慎微,也都丟進了冬日的風里。
“人到了嗎?”湘琴切入正題。
盧余平和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店里說。”
“還賣關子。”湘琴哂笑。
他們走進店里。湘琴逡巡,還有幾名工作人員,或埋首敲打著鍵盤,或與來訪客戶微笑交流……
他們見盧余帶人進來,只微微笑著點點頭,又自顧忙各自的事。
只有一人除外,他帶著文件,笑等盧余吩咐。
“小李,文件給我,你去幫湘老師倒杯白開水,再拿幾塊薩其馬。”
他又叫自己湘老師,當著外人的面,這樣替自己的為考慮。
湘琴突然覺得耳根有點熱。
“走吧。”盧余溫聲。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背后的數只眼睛開始齊刷刷瞧他們,然后偷偷交頭接耳。
湘琴當然沒注意到,關注點仍在新環境上。
“這家店,大很多。”
盧余笑,“你是不是想說,我都有專門的辦公室了?”
湘琴笑而不答,算是默認。
“瞧見沒有,盧總也太溫柔了吧。”有人嘀咕,話說得很雀躍。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一樣雀躍。
湘琴先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還有一名女同事,一樣的職業套裝,一樣的職業笑容。
“來了,盧總念叨好一會兒了。”
湘琴不知該怎么稱呼,只笑著“嗯”了一聲。
盧余回頭瞪了一眼隱忍又八卦的同事們,才笑著跟了進來。
“張姐,這是湘琴。”盧余幫湘琴介紹。
張姐露出一臉姨母笑,“久聞大名。聽說,我們盧總報了湘老師的茶客。這幾天,得閑的時候,盧總還給我們露了一手。還別說,真是比悶泡的茶,好喝太多。”
“從校區帶回來的一套茶器,都擺在了辦公室。湘老師不是說要多練嗎?我可是個聽話的學生。”
盧余現賣弄。湘琴懶得戳破,只跟張姐說話。
“嗯,手法不一樣,茶湯的滋味也就不一樣。”
湘琴適可而止,聊專業不是場合。
“我的合租伙伴還沒來?”湘琴又問。
盧余正要回答,小李送水和薩其馬來了。
“你上了一天課,先吃點東西,喝點水。”
說這些話的時候,盧余已經幫湘琴撕開了薩其馬的外包裝,自然地遞到她手邊。
湘琴確實餓了,想接又不好意思接,畢竟還有人在,這么做,是不是有點矯情。
“沒關系,湘老師請便。”張姐笑笑,“盧總,也給我一塊,我也餓了。”
盧余扔給張姐一塊薩其馬,有她陪著吃,湘琴沒了不自在。
吃了一塊,又吃了一塊,湘琴的饑餓感,得到了有效的緩解。
“人還要多久能來?”湘琴看了下時間,再次心急地催問。
盧余笑著將文件攤開,放到湘琴面前,“已經來了,你看看,要不要租給他?”
湘琴開始看文件,是標準的租房合同格式,一行行看下去……
盧余開始不停地措手,額頭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
“盧余?”湘琴終于看到這里,驚詫溢于言外。
“嗯,如果你愿意,就是我。”盧余忐忑不安,聲音微微顫抖。
這件事,盧余已經琢磨好幾天了。當然,少不了幾個同事的攛掇。
“當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強。”盧余的聲音顫得更厲害了。
這么做,確實不怎么光明磊落。他非常清楚。
“是的。出租買賣,我們尊重客戶的意愿。”張姐幫助緩解湘琴的不適。
小李也幫著說好話,“我們盧總人很好,愛干凈,會做飯。絕對會是很好的合租伙伴。”
“租還是不租?”盧余不安加重,因湘琴一直沉默不語。
“我再想想吧,今天先不簽了。”湘琴放下簽字筆。然后起身,準備離開。
盧余心說涼涼了,“也好。我送送你。”
湘琴沒有再說話,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臉色陰沉地離開了吉祥地產。
盧余默默跟在后面,“對不起,我不該自做主張。”
湘琴聽見了盧余的話,還是沒有回頭。
入夜了,風冷冷。
盧余追得急,忘了套上薄羽絨。
剛才又太緊張,出了一身汗。
這會兒風一吹,就連打了幾個噴嚏。
“你回去吧,天冷。”湘琴悶悶的。
“沒事,你一個人走夜路,我不放心。”盧余又打了個噴嚏。
湘琴臉色稍霽,“不認識你之前,我不知走了多少回夜路。怎么,認識了你,我就走不了了?放心,燕城的治安好得很。”
盧余沒被她譏諷的話趕走,仍是不遠不近地跟著。
湘琴也就隨他。愛凍,就凍著吧。
將要行至一拐角處。湘琴想起來常有一對夫婦,在那賣糖炒栗子。
她突然很想吃。
果然,賣糖炒栗子的還在,排隊買的人也在。
陣陣栗子香,伴著夜風的吹送,勾起了湘琴的饞蟲。
湘琴默默瞧了幾眼,從隊尾邊,吞咽著口水,走了過去。
又走了好一會兒。
湘琴感覺到盧余沒有跟上來,心中竟開始微微悵然。
她甚至想,如果他再堅持一會兒,她說不定就答應他了。
其實,他曾暗示過多次,新租客就是他。
她也曾隱隱期待過。可真到了簽合同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懵住了。
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能這么痛痛快快答應他。否則,會讓他習慣欺負自己。
這樣做,矯情的很。湘琴偏偏就想矯情一回。
慧慧來了微信。
紫甘藍:[新合租的伙伴找到了沒?微笑]
香芹:[今天要簽合同,可看到合租人的名字,我沒簽。生氣]
紫甘藍:[?]
紫甘藍:[我猜猜看,那人你認識……]
紫甘藍:[媽呀,不會是那條魚吧?大笑]
香芹:[就是他,臭鱸魚。生氣]
紫甘藍:[媽呀,這叫司馬昭之心啊,沒想到,那條魚還挺上道。偷笑]
香芹:[一條臭鱸魚,跟司馬昭比?捂臉]
司馬昭是亂臣賊子,盧余是根正苗紅。湘琴開始為盧余辯解。
紫甘藍:[那你到底租不租?好奇]
香芹:[我再想想。]
紫甘藍:[隨心就好。抱抱]
收了手機,湘琴覺得手都快凍壞了。
天可真冷了。白天還好些,晚上近冰點,連發幾條微信都受不了了。
湘琴開始搓手,希望能快些暖過來。
“這個給你。”盧余的聲音,有點囔囔的了。
湘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手里就多了一袋熱乎乎的糖炒栗子。
溫熱傳到手心,仿佛一下子暖了許多。
“剛經過賣糖炒栗子的攤位,我見你看了好幾眼。你嘗嘗,好不好吃?”
湘琴氣笑,“你看我有多余的手剝栗子?”
盧余忙從袋中抓了幾個栗子,幫湘琴剝了,投喂到她嘴里。
湘琴嚼著栗子仁,暫時忽略剛才的不愉快,“好吃,謝謝。”
盧余見她說話軟和了些,又開始道歉,不該強行推自己。
“我可以幫你找新的租客。”盧余雖不甘心,但只要她高興,都好。
湘琴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盧余心里直打鼓。
就這樣,二人各懷心事,走到了湘琴小區樓下。
湘琴手里的糖炒栗子,還是熱乎的。
盧余卻又連打了好幾回噴嚏。
“要不要租,我回去再想想。謝謝你的糖炒栗子。”
盧余覺得又有了微茫的希望,“不謝,你喜歡吃就好。”
“你回去煮碗姜湯喝,小心感冒。”湘琴說完,徑直上了樓,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