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收拾廢餐盒的時候,湘琴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覺得上下眼皮都快黏到一塊去了。
盧余早發現了,伸手擋下湘琴的動作,截過她手里的廢餐盒。
“你躺過去歇會兒吧。”
盧余的聲音很溫暖,卻起不到醒腦的作用。
要是真強撐下去,湘琴真怕下午課上,會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盧余見湘琴沒動,笑著說:“余下的我來,你去歇會兒。我知道,你偶爾有午休的習慣。”
湘琴恍然。以前網上聊天,他們曾交流過有關午休的話題。
盧余曾說,他從來沒有午休的習慣。
湘琴曾說,她偶爾會午休。有時實在太乏,會在茶課教室趴一會兒,或去工作間,把三張椅子并一起,形成一張簡易床,稍微躺一躺。
時間都不長,卻很解乏。
湘琴愣神的同時,盧余已快捷地并好了椅子,鋪上了自己的長款羽絨服。用手試了試,確定躺上去,應該不會格得慌。
湘琴幾乎是被盧余推著,強按著坐下來。
湘琴又打了個哈欠,覺得再去推托什么,實在太矯情。
“那好吧。你呢?”
盧余知道自己留下來,湘琴會不自在。
“你只管歇,我收拾干凈了,就去茶課教室。”
這話等于在寬湘琴的心。
湘琴自然明白,沒有挽留,也不打算挽留他。
“也好。快到上課時間了,記得讓然然來叫我。”
這心思?
盧余想起昨晚,湘琴小心翼翼地鎖房門的事,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好,聽你的。”
湘琴放了心,趁盧余不注意,撤去他的羽絨服,換上自己的,直接平躺上去。
盧余余光瞥見湘琴的小動作,有點哭笑不得,她真是只細膩又敏感的小兔子!
還沒等盧余收拾完,湘琴已經睡著。
盧余聽著她細微的酣眠聲,一切動作變得輕輕的。
臨出門,他忍不住湊近,欣賞著湘琴熟睡的臉。
她的睡相很好,平靜又溫柔。
盧余見她蜷縮著身子,又怕她凍著,還是把自己的羽絨服蓋在了她身上。
走出工作間,盧余來到茶課教室,已有三兩個學員早到了。
然然正在準備茶品,興致盎然地給學員介紹,諸如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太平猴魁。
“然然老師,今天有沒有‘初戀’?”說這話的是大嫂。
她從外面進來,似乎有點憔悴,只是仍勉力笑著,讓人感覺不出變化。
然然笑迎著,略一沉思,自作主張,“楠姐想喝,必須有。”
眾人歡呼雀躍,這回有口福了。
“大嫂,這茶,湘老師不是請咱們喝過了?”盧余在內涵大嫂,做人不可太貪心的。
聽話聽音兒。大嫂意會哂笑,“怎么著,這才多久,就開始護著湘老師了?”
盧余倒不避嫌,還坦然得很,“那是,必須的。”
然然抿著嘴笑,要不是有別人在,她真想跟大嫂訴訴午餐時的情形。
大嫂豎起大拇指,沖著盧余,說了個“牛”字。
一時間,明白內情的,不曉緣由的,都摻和著,笑得一團和氣。
距上課還有二十分鐘,盧余把然然叫到一邊。
“然然老師,麻煩你,去叫一下湘老師?”
然然笑出酒窩,“這么好的機會,盧哥干嘛便宜我?”
盧余一聲輕嘆,“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怕她會害羞。在你們的地盤,我得顧著湘老師的心情。你說是不是?”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然然笑著表示懂了。
大嫂洗自己的杯子回來,正巧聽到盧余跟然然的對話。
“然然老師,我跟你一起去?”大嫂樂于摻和。
盧余笑攔著,“大嫂這么熱心,大哥知道嗎?”
大嫂的臉上掠過一絲絲黯然。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個沒良心的,自從回老家,就沒跟自己聯系過。
這種情形以前也有過,只是不像這回,讓人無端心寒。
午夜夢回。
她孤獨地躺在寬綽的大床上,總感覺有個孩子在哭。
哭著怨她狠心,質問她為什么不留下他。
這些傷心的事,大嫂獨自吞咽著,臉上又是如常的笑。
“不管你大哥知道不知道,我得先讓湘老師知道,你是怎么護著她的。不然,不就白辜負了你的心?”
盧余知道大嫂不過是在說笑,跟然然使了個眼色,讓她快去叫湘琴。
然然笑著走開,“楠姐,你跟盧哥,先去教室候課。”
工作間內,湘琴還在酣酣地睡著。
然然推門進來,輕輕喚她,“琴姐,琴姐……”
湘琴睜開朦朧的睡眼,幾乎忘了身在何方。
“琴姐,該起了,快到上課點了。”然然笑著說。
湘琴一下子清醒過來,掀開身上的羽絨服,認出是盧余的。
難怪,夢里會夢到他。
湘琴微微笑起來,利落地將椅子歸位,換好工作茶服,又梳了個好看的發型,補了個淡淡的妝。
一切只為配合綠茶專題。
“琴姐,你真好看。”
然然說這話的時候,還上手摸了摸湘琴的竹節耳墜子。
湘琴笑問:“是我好看,還是耳墜子好看?”
然然圓潤地說:“都好看。耳墜子也好看。”
湘琴慷慨起來,“你要喜歡,等上完今天的課,我送給你。”
然然眼里閃著喜悅的光,“那我提前謝謝琴姐。對了,有學員想喝‘初戀’,我自作主張出了。”
湘琴捏了捏眉心,“不是說,上午是最后一泡,庫存全賣光了嗎?”
然然知道瞞不過湘琴的舌頭,只得心虛地實話實說。
“出的是寒露茶。我自己的口糧,不細品,口感、香味,幾乎一模一樣。”
湘琴皺眉,厲聲,“撤了。‘初戀’是春茶,怎么能以寒露茶代替?簡直是糊涂。這樣吧,我還有些,換了救急吧。”
然然心下不服,想說,反正學員又喝不出來,干嘛這么較真?
不管心里怎么想著,然然還是乖乖地換成了真正的“初戀”。
茶課上,盧余依舊坐老位子,近水樓臺,搶拍了好多張湘琴的照片。
最后,連大嫂都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多次提醒他,趕緊傳茶,不然該涼了。
下課后,學員們又夸贊了一回“初戀”,心滿意足地先后離去。
“湘老師,后天見。”大嫂摸著湘琴的手,親親熱熱。
湘琴知道她說的是盧余請客的事,“好,后天見。”
大嫂又說了幾句體己話,才笑著走出了茶課教室。
然然過來整理,不時抬眼,看向湘琴的耳墜子。
湘琴自然沒忘,既已許下,便笑著摘下來,親自給然然戴上了。
然然摸著竹節耳墜子,又是一番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