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下了樓，直覺風更凜冽了些。
她裹緊了羽絨服，冒著肆意的寒風，急匆匆往校區方向走去。
前行路上，偶遇一對纏纏綿綿的情侶，相攜著說笑著擦肩而過。
這般親密，仿佛他們心里住著春天。寒冷，與他們毫無關聯。
這又觸動了湘琴的心事。盧余怎么能夠做得那么坦然，連一點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難道說，這么些日子的相處，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要是這樣，盧余的戲也太好了。
顯然，盧余不是歐陽昭，沒有那么好的演技。
喜不喜歡，湘琴是有感覺的。
或許，盧余再真的心，也抵不過小田護士的鍥而不舍。
小田一出現，還是改變本該運行的方向，她跟盧余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方向。
想著想著，湘琴的眼淚，不知不覺慢慢流淌出來，瞬間，順著臉頰，冰涼欲成冰了。
湘琴胡亂用手背擦了擦，卻又想到盧余也愛這么擦。只是，他擦的是汗，自己擦的是淚。
臭鱸魚……
湘琴又默罵了無數遍，心里的疼，才覺得減輕了些。
等到校區的時候，湘琴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能夠微笑應對了。
時間尚早，她是第一個來的。校區的燈，一盞都沒有亮，更顯得一片靜悄悄。
湘琴知道，然然還得一會兒才能來，不如自己先忙起來。
上午是巖茶專題，正好可以驅散心底的寒意，倒是應景得很。
湘琴先去工作間，打理好了自己的妝容，就轉身回到茶課教室，做起了然然的工作。
一忙起來，湘琴便全身心投入，再空不出一點時間，去想她跟盧余之間那不愉快的事。
整理好茶課教室，又出好了課用茶品。一切就緒，只待學員來。
湘琴猶豫著要不要先泡點茶喝，不知怎么，又想起盧余做的煎蛋，才后悔沒有吃早飯。
湘琴暗罵自己豬腦子，就算再生氣，也不該拿自己的胃開玩笑。
她見時間還早，想著不如去樓下包子鋪吃早點去。剛起身，就聽到門外傳來微不可聞的一聲輕嘆。
這嘆息，湘琴確信不是自己發出的，一時探不清是誰的聲音，順手抓起泡臺上的蓋碗，躡手躡腳，走到教室門口，準備隨時砸出去。
“琴，是我。”慧慧一身風塵，聲音喑啞。
湘琴收回蓋碗，轉驚為喜，“慧慧，你回來了！”
慧慧背靠著墻，臉慘白的可怕，人好像也瘦了一圈。
聽見湘琴歡喜的聲音，慧慧牽動嘴角，卻擠不出一絲笑容。
下一秒，慧慧整個人，沿著墻，往地上倒去。
“慧慧！”
湘琴一聲驚呼，手忙腳亂之間，還是接住了慧慧。
“琴，我好疼啊……”
慧慧的聲音，像是浸過無盡悲哀的海子水，再撈出來時，抖上一抖，帶著數不清的冰碴。
碴碴凌厲如刀，又狠狠扎回心口處。
湘琴攬住哆嗦的慧慧，慌亂地問：“慧慧，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琴，我沒地方去了……”
慧慧話落，心疼地暈了過去，眼淚如珠般滑落。
湘琴幫她拭淚，卻怎么也拭不盡。
慌亂之際，湘琴只想到了盧余，一手扶著慧慧，一手撥通盧余的語音。
“快來，救命！”
此時，盧余正徘徊在校區樓下。
手里拎著保溫桶，桶里裝著湘琴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的早餐。
盧余很想上去，好好跟湘琴解釋他跟小田的事。
她上午有茶課，他很擔心她的胃受不了。
可又怕冒然上去，再惹她生氣，就想著等熟人來，然然也好，蒙蒙姐也罷，或者是不熟識的蘭婷等，好幫他把早飯帶給湘琴。
這時，湘琴來了語音。
他欣喜地接了，卻聽到驚慌失措的“救命”聲。
他等不及電梯，拔腿往樓上跑。一口氣，從一層爬到八層，約等于普通住宅的十六層。
好在身體底子好，才不至于累暈過去。
湘琴還扶著慧慧，在教室門外強撐著，一遍遍喚著慧慧的名字。
“慧慧，堅持住，盧余很快就到，很快就到……”
盧余總算來了，氣喘吁吁的，手里還拎著保溫桶。
湘琴一見他，幾乎哭出聲來，“盧余，快救慧慧。”
盧余點頭，脫下羽絨服，披在衣衫單薄的湘琴身上。然后，神色凝重地搭了搭慧慧的脈，探了探慧慧的鼻息。
“放心，她只是太累了，身體有點虧損……”盧余長舒一口氣。
湘琴聽不清盧余的解釋，一切任由盧余安排。
半小時后，慧慧已經躺在燕城三院的病床上了。只是，人還沒蘇醒。
盧余一直跟著忙前忙后，湘琴則不知所措地，看著盧余他們忙碌。
“醫生，病人什么時候能醒？”盧余攥住湘琴微微顫抖的手，很有禮貌地問。
湘琴也抬起頭，關注醫生的回答。
醫生正在幫忙調點滴，笑著說：“輸完液，應該就能醒……”
其余的說辭，跟盧余大抵相似。
湘琴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盧余，謝謝你。你快去忙吧。”
盧余胡亂擦了擦額頭的汗，憨笑了笑，“不急，我再陪你一會兒。放心吧，曾老師不會有事的。”
盧余的話，很能安湘琴的心。
湘琴強笑著點點頭，轉身見慧慧憔悴又消瘦的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盧余，你說，慧慧是怎么了？”
湘琴不解，去了一趟圣湖，不是應該洗滌了靈魂，更加快樂幸福嗎？
怎么偏偏像被抽筋剝皮了一樣？
盧余松了湘琴的手，又攬上她的肩。湘琴就勢靠在他的肩頭，才覺有了力量。
“可能跟郝戈有關。等慧慧醒了，看她怎么說吧。”盧余輕聲說。
“好。”湘琴忘了生氣，溫柔如常。
然然來了電話：[琴姐，好好照顧慧慧姐，課的事，不用擔心。]
湘琴沒心思多想，只說：[好。]
掛了電話，湘琴才意識到盧余還在。
“你快回去吧，我一個人照顧慧慧就好。”
盧余想要留下陪她，卻深知她的執拗，也就只好作罷。
“好吧。我中午再過來，你想吃什么，微信我。”
湘琴也就不再推辭。
盧余又細心說了幾句安湘琴心的話，才放心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