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用過午飯,慧慧就打著哈欠,硬拉著湘琴午休。
這是入住農家院以來的首次。
湘琴自然樂意,并暗自欣喜慶幸,慧慧的情傷已經大好了。
這兩天,別說午睡了,就是夜闌人靜的夜里,慧慧也常是整宿整宿地失眠。
慧慧睡不著。
湘琴就得跟著苦熬,哪怕上下眼皮都黏到一塊去了,也強迫自己撐下去陪著。
這就是閨蜜的作用。
心一松,一挨床,她們便沉沉睡去。再次醒來,天已經全黑了。
“要起嗎?我餓了。”湘琴懶懶地問。
“起吧。”慧慧說著,已翻身下床,并按亮了燈。
她手一揚,扔給湘琴一樣東西。
“這個給你。”
湘琴唬了一跳,隨著物體落床,伸手摸過來一看,竟是兩天未見的手機。
親切,怯怯。那感覺,就像是對著熟悉又久不聯系的朋友。
“開吧,我知道你惦記盧余。”慧慧說。
湘琴心里是感激的,只仍不敢相信。問她:“當真?不是要過了跨年?”
慧慧嗤笑了一聲,“我可不想做村支書第二。”
村支書?
湘琴明白過來,耳畔回蕩起老板娘的故事,頓了頓,跳下床,一把抱住了慧慧。
“謝謝,親愛的。”
慧慧推開她,假裝被雷到了,聳肩說:“咦,肉麻死了。”
湘琴也覺得酸得很,忙笑著松開了她,手撫弄起手機。
慧慧以為自己在,湘琴不方便說些肉麻的話,遂接口說:“我去找老板娘,問問有什么好吃的。”
湘琴竟然點了頭。
慧慧撇了撇嘴,出去時順手關好了門。
湘琴迫不及待地開機,點開微信,把拉黑的鱸魚重新找了回來。
嘗試發微信。
[笑臉]
太應付,不好,刪了。
[跨年快樂!]
雖應景,但不獨一無二,還是不好,又刪了。
[在做什么呢?]
不痛不癢,太過日常,萬一不回,豈不尷尬,刪了。
[我想你了。]
真情實感,頓了好久,還是含羞刪了。
……
最終,一一刪去,什么也沒發。
湘琴懊惱地將手機丟到一旁。
才幾天不聯系,怎么就變得這么患得患失起來?
可見情之一字,真是誤人啊。
湘琴直薅頭發,躺在床上抓狂。
慧慧回來了,手里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
“快嘗嘗!香芹牛肉餡的,可香了!”
湘琴聞著味,早跳下了床。
慧慧把筷子遞給湘琴,臉上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湘琴吃了一個,燙嘴,又香得很。
“怎么樣?好吃嗎?”慧慧問。
湘琴連連點頭,已經在吃第三個了。
“一個字,香。哦,對了,你怎么不吃?”
慧慧笑說:“我吃過了。你先吃著,我找老板娘待會兒。”
湘琴沒多想,嘴里正嚼著餃子,擺手催她快去。
慧慧走到門口,忽然轉頭,大聲問她:“對了,你跟盧余聯系了嗎?”
“這么大聲干嗎?”
湘琴差點被餃子噎著,抱怨道。
“怕人聽不見。”慧慧意有所指地說。
湘琴還是沒多想,也大聲回:“沒,不知道怎么說,怕他不理我,就太丟人了。”
慧慧點了點頭,開門出去了。
一陣冷風直往屋內鉆。
湘琴打了個寒顫,大聲沖門外喊:“慧慧,關門!”
然后,又埋頭享受著噴香的餃子。
是誰說的來者,吃餃子才叫過年呢!
陽歷新年,山間農家院,有了餃子,就等于有了濃濃的節日氣氛。
說也奇怪,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無論城市還是鄉村,都喜歡把日子過得有儀式感。
餃子成為眾多節日中不可或缺的萬能美食。
立冬吃餃子,冬至吃餃子,小年吃餃子,除夕吃餃子,春節吃餃子……
不只這些,還有上車餃子……
仿佛有了一頓熱呼呼的餃子,就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似的。
湘琴正胡亂想著,又人走進來,總算關好了門。
湘琴頭沒抬,“你不是要找老板娘嗎?怎么……”
話茬兒被截住。“我包的餃子好吃嗎?”
盧余的聲音。陌生,又熟悉。帶著平常的溫暖,又似乎有些異樣。
湘琴愣住,心仿佛漏了一拍,手頓在空中,夾著的餃子掉在了地上,抬起頭,已是眼眶含淚。
“你怎么來了?”
她哽住了,可以理解為噎的。
盧余幾步已走近湘琴,在她身邊半蹲下,伸出一臂,將她攬進懷里。
湘琴的頭貼著盧余的心臟。撲通撲通……速度很快很快。她的,他的,莫不如是。
“我再不來,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聲音喑啞,帶著疲憊,帶著愛戀,還有心疼與慌亂。
湘琴心一滯,不知說什么好。
盧余微嘆一口氣,手臂加大了攬湘琴的力度。
湘琴轉身,反抱住他,一個勁兒地在他懷里搖頭。
“沒有,我怕你,不要我。”
眼淚奪眶而出。
幾天的委屈,幾天的糾結,幾天的思戀……
在這一刻,全化成了淚水,滾落,縱橫流淌。
“別哭了,是我不好。”
盧余想幫她擦,她將頭埋得更低,任性的把淚水往他袖子上抹。
“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該胡思亂想,不該不告而別……”
聽湘琴檢討自己,盧余又嘆了一聲。嘴角,卻在微微上揚。
“還有呢?”他想懲罰她。
湘琴埋頭想了想,莫非……有點心虛。
盧余正色提醒:“聽說,你去了醫院……”
湘琴知道避無可避了,只得硬著頭皮承認。
“我還去看了歐陽,順便跟田昕聊了會兒天,順便透露了偉叔……”
反正做都做了,要怎樣便怎樣。湘琴破罐子破摔。
“還有呢?”盧余不依不饒。
湘琴思來想去,“還有不該把你拉黑……對不起,我錯了。”
盧余忍不住笑起來,“還不算太笨,下不為例。”
湘琴沒想到這么容易就過去了,心下一輕松,也笑起來了,只是眼角的淚,還沒有停住。
總算止了哭。
湘琴開始暗罵自己沒出息不爭氣等語。
盧余慢慢訴說這幾天過得多煎熬。
原來,不知不覺,愛已這么深。與時間長短無關,只因是她,只因是他。
餃子涼了。盧余說要去熱熱。湘琴偏不放他走,說她不餓了。
“你不餓,我可餓了。”
盧余促狹輕笑,想做盤桓在心頭無數次的念頭。
等找到她,非好好懲罰她不可。
他看了一眼懷里的人兒,慢慢俯下頭去,與她的唇相貼,先是慢慢的,后又熱烈的糾纏起來。
時光仿佛靜止了,又仿佛一直在歡快地往前走。
湘琴學著回應。
盧余滿意低笑,更加忘了情,吻得愈發放肆又輾轉。
直至不能呼吸,才稍稍遠離片刻,又糾纏在一起。
分開。
盧余撫過她的發絲、耳垂、臉頰,最后又戀戀落在紅顏的唇瓣上。
顏如火紅的玫瑰,怎么讓人沉迷。
湘琴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也隱約明白這變化的意涵,試著推開了他些。
“差不多得了,少得寸進尺。”
湘琴本想責備,可說出的話,竟是軟綿綿的,似乎在發出新的邀請。
盧余又貼過來,吻住了她,流連,游移。
湘琴覺得似是著了火,燒得人暈暈乎乎,燒得想要得更多。
盧余比她更過。
不知何時,盧余橫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就在要貼過來的一瞬,盧余猛然清醒,丟開湘琴,逃出門外,吹了好一陣冷風。
“小心感冒了。”湘琴輕笑著。
盧余平復著心情,直至心跳恢復正常,才敢返回屋來,又溫柔地攬她入懷。
“抱歉,我剛才……”
聲音如常。
湘琴忙捂住他的嘴,附耳過來,說了一句什么。
盧余滿心歡喜地抱緊了她。
“放心,我定不負你。我會等到那一天,那時……”
等到你做我新娘的那一天,把你交給我的那一天。
戀人啊,不過分開幾天,仿佛隔了數月數年。
相聚的時光,因為珍惜,過得飛快。
慧慧來敲門的時候,已近子夜了。
她隔門問:“老板娘讓我來問,你倆要不要看放煙花?”
“要!稍等,這就來。”盧余哂笑著,先湘琴回答。
湘琴瞪了盧余一眼。
你這么著,不是此地無銀?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窗外有交錯的輕笑聲。
“好,我們先去篝火那兒,你倆來不來,隨意。”
然后,兩串腳步聲漸行漸遠。
“都是成年人,她們理解的。”盧余越解釋,越此地無銀。
湘琴懶得辯解,嗔笑著,推開盧余,離得他遠遠的。
同室內,遠遠的,又能有多遠,連呼吸都可聞。
湘琴慌亂地梳理凌亂的頭發,抻平發皺的毛衫,還有不甚平整的床鋪。
盧余倒一絲不亂,只嘴角銜著笑,抱臂欣賞湘琴的慌亂。
篝火晚會旁,已經圍了一圈人,跳著歡快的兔子舞。其中,數慧慧跳得最歡,笑聲最響亮。
湘琴笑著拉盧余,要他加入跳舞隊伍。
盧余推辭不過,只得硬著頭皮上。好在他常鍛煉,又有功夫底子,很快就適應了簡單的舞步。
一舞終了,已經有人燃著了呲花,雙手搖著,劃出圓形或心形。
光圈,安靜而耀目。
慧慧指著在準備好的煙花,興沖沖地說:“琴,我們也放吧。”
湘琴看了一眼盧余,“你去,我跟慧慧欣賞就可以了。”
慧慧也是這個意思。
盧余撓了撓湘琴的手心,溫聲:“當仁不讓。”
煙花燃起來了。
一響一束花。
飛入半空,在新年的夜空,綻放成最美的瞬間。
時光,凝住。美好,留心間。
最后放的是超大煙花,在空中變幻出“我愛你”三個字。
引來陣陣驚呼。
有情人緊緊相擁。
盧余也攬上湘琴的腰肢,不盈一握。
湘琴將頭斜倚在盧余的肩頭,安心而笑。
“送你的。”盧余附耳。
湘琴含羞一笑,要不是夜了,怕是掩不住羞紅的臉頰。
慧慧瞧見他們幸福的模樣,大笑著,又加入到篝火旁的跳舞隊伍。
煙花仍在半空中綻放。
盧余拉著湘琴的手,閃躲到暗處,又忍不住親吻起來。
一吻結束。
盧余先道:“新年好,女朋友。”
湘琴笑著回:”新年好,男朋友。”
倆人還有未說出口的話,希望歲歲年年如今夜。
此刻心意相通,不必說出口,也是心照不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