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凡燕城校區(qū),茶課教室。
湘琴剛剛結束一節(jié)長達三小時的初中級茶課,正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準備飲盡最后一盞茶。
“琴姐,明天就要走了吧?”然然邊收拾教室,邊開心地笑問。
這姑娘越發(fā)愛笑了。哪怕經歷了茶文化大賽的洗禮,拿到了驕人的名次,卻依然不知人間憂愁為何物似的,每天總是樂呵呵。
快樂是會感染人的。
“對。明天起,這間教室的初級茶課就由你來上了,加油啊!”湘琴鼓勵道,不自覺的,也帶上了溫柔的笑容。
她憑過來人的經驗知道,對一個新手茶課教師而言,臨上主泡臺前,不需再點拔什么技巧,也毋用強化什么教法,只需給予真誠的鼓勵。
信心,抑或自信,才是最需要的。
果然,然然甜笑著小心追問:“琴姐,你說,我真的可以嗎?”
湘琴呷了一口茶湯,笑語盈盈,“當然!你會像這盞中的‘初戀’茶湯一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今日的收關茶,湘琴特選了這款“初戀”,有著激勵然然的小心思。
想當初,自己第一次坐主泡臺前,蒙蒙姐曾做了同樣的事。
她至今仍清楚記得,那次的茶品是鳳凰山毛尖,來自她家鄉(xiāng)的一款茶。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蒙蒙姐的話苑在昨日。
時光如流水,如今,傳承的接力棒,終于交到了然然手里。當然,除了然然,還有黃雅兒。她同樣優(yōu)秀,是老板娘最得意的小師妹。
“我也送你八個字吧,‘堅守初心,任重道遠’!”
“謝琴姐!”然然停下手中的活,朝湘琴深施一禮。那虔誠的態(tài)度,教湘琴頗為動容。
“我去看看雅兒。”湘琴說。
然然想起什么,“琴姐,你等一下。”
跑出又跑回,手里拿著一桑皮紙信封,“這是楠姐叫我轉交給你的。”
這么古樸的方式?湘琴笑著道了謝,鄭重收好信,去聽黃雅兒的高級茶課。
恰是普洱專題,出的是千年古樹大雪山。
這還是五年前,湘琴第一次下茶山時出品的。當時,她甫一接觸,就完全被它征服了。
茶湯入口即化,迅疾口舌生津、舌如泉涌,清甜之氣延及口腔,走過全身,一杯下肚,額際便浮出薄汗,茶氣十足,不愧為千年仙品。
經過五年的轉化,茶湯更為驚艷,驚艷中還帶來了一份沉穩(wěn)與厚重,湯滑入口,嚼之有物。
黃雅兒雖則年輕,卻如這千年大雪山般沉穩(wěn),一舉手一投足,盡顯從容與大氣。
湘琴默默退出,放心地離開校區(qū),準備奔赴新征程。習茶亦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始終相信這一點。
停車場。
盧余已在等候了,一見湘琴,便笑如春陽,伸展雙臂,等待一個溫暖的擁抱。
上車發(fā)動后,湘琴才發(fā)現并不是回家的路,“去哪?”
盧余搖頭笑說:“去挑窗簾,新家的。一早說好的,你忘了?”
湘琴確乎忘了,“你做主就行!”對盧余,她有十二分的信任。
“前期我可以,軟裝還得聽聽你的意見。要是我,全是黑白灰,你確定喜歡?”盧余歪頭瞧她一眼,又正視前方,專注開車。
湘琴眉笑顏開,“還真不喜歡,知我者,老公也。”
老公?
每次都是在進退維谷時,他誘她,才會嬌怯怯地叫一聲。
“媳婦,再叫一次?”盧余有心逗她,也為滿足自己小小的狐貍心思。
名正言順,一直是他所求。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湘琴老公”字樣貼到腦門上,可偏偏她害羞得緊,不逼不說,每每搞得他心里起急,可又不敢逼得太緊。
“什么?”湘琴尚未意識到。
“再叫一聲,我喜歡聽。”
湘琴后知后覺,總算琢磨出味來,不覺又臉紅了。
“不叫,不然,你該得意了。”
盧余沒法,“可憐哪,明明是自己媳婦,卻聽不到一聲稱心如意的稱呼!原來,是我不配啊!”
湘琴紅著臉,狠狠地剜了不要臉的男人一眼。忽想起楠姐的信,從包里取出,準備讀一讀。
信沒有彌封,只在封皮寫有“湘琴親啟”字樣。字寫得中規(guī)中矩,說不上多好看。
抽出信紙,文字如下:
琴:
見字如面!你讀此信時,我已登上返回老家的火車,不能再隨你學茶了。
我來燕城十年,一心想在此安家。結果,所遇非人。大齊(盧余大哥)非良配,白白誤了我近十年。如今,他已在家鄉(xiāng)娶親,我仍固守于此,望他回頭,未免太癡心妄想了。
當然,既是我的選擇,后悔無用。如今,困守燕城,已經毫無意義。
經家人介紹,認識一男子,年齡相合,性格不錯,條件也算優(yōu)渥,重要的是,能陪伴父母膝下,略盡孝心,我就應下了婚事。
婚期已定,路途遙遙,就不請你跟小盧了。
我實羨慕你跟小盧,雙向奔赴,喜結連理。你們幸福,我好像覺得,我跟大齊也是幸福的了。
若少些功利,少些拖延,趁相愛情濃,當即立斷,締結婚姻,組建小家。或許,我們的孩兒已呱呱墜地了。
悔之晚矣!唯有藏起過去,繼續(xù)向前,或許平淡,安穩(wěn)就好。
祝福我吧。
也祝你跟小盧幸福永遠!
再見了,燕城!再見了,湘老師!
楠
寫于燕城雨夜
折好信,放回信封。湘琴已淚眼婆娑。
盧余嚇了一跳,忙駛出主干道,臨時靠邊停車。
“怎么了?”
湘琴把信給盧余看。
重又折好后,盧余也難免一陣唏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除了祝福,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湘琴想想也是。命運之舟,駛向何方,本就不是人力能預料的。人渺小如滄海一粟,唯有過好每一天,才算不辜負時光,不辜負來這世間走一遭的運氣。
盧余又軟語安撫了湘琴好一會兒。兩人都是重情的人,好容易才收拾好了心情。
車子重新駛入主干道。
停好車后,湘琴主動勾住盧余的手,先是小手指,一根接一根,最后,十指緊扣,朝窗簾店鋪走去。
“老公!”湘琴斟酌之后,終于坦然開口。
盧余一愣,隨即笑了。
瞬間,發(fā)自心底的幸福,溢滿二人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