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永璧和永瑸前來,玲瓏求得弘歷應允,也帶著瑤莞回到王府。
“只能看一會兒。”弘晝很悲痛,他知道毒性很快就會發作。
“額涅,我好想你!”瑤莞撲在纖裊懷里,“我好久沒有見過你了。”
“額涅也好久沒有見過莞兒了。”纖裊滿臉淚水地將瑤莞摟在懷里。
“我也要額涅抱!”永璧道。
“我也要!”永瑸道。
三個孩子被纖裊抱在懷里,看著一個個稚嫩的眼神,纖裊依舊忍不住流下眼淚。
“額涅怎么哭了?”瑤莞連忙問。
“額涅不哭。”永瑸用小手為纖裊擦眼淚。
“額涅看到你們三個,額涅高興。”纖裊擦擦眼淚笑著問弘晝,“怎么今日讓他們三個都來了!”
“一家人一起,挺好。”弘晝顯然有些語無倫次,“還有一柱香,莞兒就要回去了,不要打擾你額涅休息。”
“好。”瑤莞依戀地在纖裊懷里撒嬌,“額涅,我好想你。什么時候你帶我放紙鳶?”
“等春天到了,額涅就帶你去。”纖裊輕輕撫摸著瑤莞的臉,“帶你和哥哥弟弟一起去放紙鳶。”
“我還要吃冰糖葫蘆,吃糖畫,吹糖人!”瑤莞道。
“小孩子要少吃糖,糖吃多了,會牙疼的。”纖裊道。
“額涅就是最喜歡妹妹!”永璧嘟起嘴,“妹妹要什么都給她!”
“額涅就是最喜歡我,羨慕吧!”瑤莞得意道。
纖裊破涕而笑,摸了摸永璧的小臉:
“額涅哪有不疼你的?”
一家人其樂融融,然而這才是真正的春宵一刻值千金,還沒相處多久,宮里面就來人催瑤莞回宮。縱使千般不舍,還是得放手。
“額涅,我不要走!我不當公主了!”瑤莞哭泣道。
“額涅也不想讓你走。”纖裊緊緊抱住瑤莞哭泣,又淚眼婆娑地望著弘晝:“王爺,可否請皇上留莞兒在這里幾日?”
“相見時難別亦難。”弘晝嘆氣,“就讓莞兒回宮吧。”
瑤莞哭鬧著被帶回宮,纖裊也極其痛苦地在弘晝懷里哭泣,弘晝也連忙打發永璧和永瑸離開。忽然,纖裊一陣惡心,一陣嘔吐,里面還帶著血絲。弘晝只是一陣心痛,為纖裊捶背。纖裊只是一陣眩暈,癱軟在弘晝懷里,忽然一笑:
“王爺,奴才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弘晝緊緊抱住纖裊,眼淚直流,聲音已經嘶啞。
“別騙我了。”纖裊苦笑,“去平西府前,皇上就召我,說要賜死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想必,這是皇上要賜死我。”
弘晝不語,眼淚落在纖裊眼睛里。
“皇上是要讓王爺親自賜死奴才。王爺衷心于皇上,舍棄小愛,奴才……沒有嫁錯人。”纖裊忍住淚笑道,“奴才罪該萬死,王爺也不比為奴才發喪。奴才做過的錯事,想必皇上也告訴王爺了。奴才不配嫁給您,想必之后,皇上會給您擇一個家世顯赫溫柔賢惠的福晉,便是對您孟冬饗禮的賞賜了吧。每一個女人,都希望得到夫君的愛,只是從來不會表現這種渴望。王爺有了繼福晉,一定要對她好,不要辜負她。給她寵愛,給她尊重,讓她知道,嫁給您是幸運的。奴才祝福您與繼福晉,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珠聯璧合……”
“什么‘繼福晉’,我只有你一個嫡福晉!”弘晝緊緊抱住纖裊痛哭流涕,“我才不要什么‘繼福晉’,我只要你!”
“我遍體鱗傷,本來就命不久矣;我早已經不干凈了,會玷污您的床榻,找一個冰清玉潔的繼福晉豈不更好?我只希望她可以好好對待我的孩子們。”纖裊縮在弘晝懷里,“王爺,我好累,好冷……”
“小裊兒,小裊兒……楚桂兒!”弘晝哭喊,“去傳崔太醫來!”
“王爺不可!這樣,就是抗旨不遵!”纖裊極力掙脫弘晝的懷抱,“奴才已經不干凈了,王爺不要碰。奴才罪該萬死,王爺不要為了奴才違抗皇上的圣旨啊!”
“我不管!”弘晝再一次緊緊抱住纖裊,“關雎宮博爾濟吉特氏薨逝,太宗文皇帝棄松山錦州之戰而回宮,哪怕他知道會成為大清的罪人,可是他還是去了關雎宮。宸妃不過相當于側福晉,太宗文皇帝都可以為了她成為大清的罪人,你是我的嫡福晉,我為了你,抗旨不遵,又算得了什么?世祖章皇帝為了董鄂妃險些廢掉皇后,董鄂妃離世,他便去了五臺山出家舍棄紅塵。他們都可以為了自己的愛人舍棄一切,為什么我不可以?”
“王爺,奴才不是宸妃,也不是董鄂妃,奴才……只是一個罪人。”纖裊搖頭,“您一定要對繼福晉好,至于奴才,您就忘了吧……”
忽然,纖裊的聲音微弱,已經昏死過去。
“小裊兒!我的小裊兒啊!”弘晝撕心裂肺地哭起來,“楚桂兒!崔奇哲來了嗎!”
崔奇哲匆忙趕到,在得知毒藥種類之后,連忙拿出藥丸讓纖裊服下,又讓馬上給纖裊把脈,然后讓雪瓔去熬藥,自己又給纖裊針灸。
“您看看,能不能把她救醒?”弘晝忙問。
崔奇哲不說話,只是在那里扎針,額頭上是密密的汗珠。
“你說啊!”弘晝哭著搖著崔奇哲。
“您別急,奴才還要看結果。”崔奇哲繼續扎針,又讓手底下的學童點上油燈。
崔奇哲繼續扎針,然而纖裊依舊面色蒼白,忽然油燈熄滅了。弘晝看見燈火由跳動到變小,變暗,最后熄滅,歇斯底里地哭著搖著崔奇哲:
“福晉她……”
“王爺,請恕奴才無能。”崔奇哲跪下,“請王爺節哀!”
“不,不,這不可能……”弘晝癱軟在地上,忽然又抱住纖裊痛哭流涕,“小裊兒,你別嚇我,你最喜歡跟我開玩笑了!你不準騙我,不準嚇我,馬上醒來!馬上醒來啊……小裊兒,我錯了,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你快醒來啊!”
“王爺,韞襲苑外面來了一個怪人,不知道怎么進到王府的,但是說什么可以讓福晉醒來。”楚桂兒道。
“讓他進來!若是福晉醒來,本王重重有賞!”弘晝道。
不久,楚桂兒將那個“怪人”帶進來,只見他穿著竹色長袍,手上一把竹笛,這正是那白錦。他徑直走向纖裊,觸摸了一下鼻息,道:
“需塵香苑各品種所開梅花。”
“每一種都需要嗎?但是有些還沒有開啊!”弘晝道。
“只要有花苞的就行,沒開的不需要,每個品種,只要有花苞就行。”白錦道。
弘晝雖不解其意,但也讓下人去塵香苑摘來梅花,每一枝梅花都含苞欲放。
“這樣可以嗎?”弘晝問。
“你們都先出去,記住,切不可偷看。”白錦道。
弘晝帶著下人門口急切地徘徊,杏雨帶著格格們也跪在門口祈福。蕊蝶忽然哭起來,惹得弘晝大怒,一腳踹過去:
“哭什么哭,喪氣的女人!嫡福晉還活著,不準哭!”
不知怎么白錦拿出滿是裂痕的封煞鏡,作法吸收梅花之精華,令破鏡重圓,又給纖裊一照,只見封煞鏡里紅色香魂從纖裊嘴中進入,纖裊冰冷的身體有了溫度,也逐漸有了呼吸。此時把弘晝叫進來,看到纖裊恢復血色的臉,感受到均勻的呼吸聲,忙讓崔奇哲一看,崔奇哲把脈后,大喜:
“王爺,福晉很快便可醒來!”
“您是何方高人!”弘晝十分激動地握住白錦的手。
“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是受命前來。”白錦又看了看崔奇哲。
弘晝示意讓崔奇哲出去,只留下自己和白錦。
“她乃天上非幻仙源愁梅仙子轉世,只因貪戀紅塵私逃下凡,而舍棄仙身轉世為人渡劫。為下凡而偷學禁術,然而走火入魔,演變為愁梅煞,被窟漣君子封印,后又被總花神貶下凡。愁梅仙子在蓮荷宮無償殿任職,居于所也名塵香苑。然愁梅仙子偷學禁術后,塵香苑中便藏有塵香洞,其中愁梅煞一心要取代愁梅仙子。此鏡名為封煞鏡,窟漣君子所鑄,以封印愁梅煞。如今,則將煞魂借給仙魂,雖解魂消,然而卻有憂患。若愁梅仙子積攢怨氣,愁梅煞便會顯形。”
“怨氣?那如何讓她不積攢怨氣?”弘晝問。
“您應該知曉。”白錦道,“若是再化為煞,人間必定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在非幻仙源尚只有窟漣君子可壓制,連總花神對她都無可奈何。如今她擁有煞魂,千萬當心,千萬當心!”
忽然纖裊咳嗽一聲,弘晝連忙起來查看,只見纖裊緩緩睜開眼,見弘晝正握住自己的手,又看到一旁白錦的身體逐漸透明然后隱去。
“你醒來就好,還得多謝……”弘晝轉身,卻不見白錦:“人呢?”
纖裊只是搖搖頭。她似乎已經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不平凡。而那白錦,纖裊也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竹林深處被冰雪覆蓋沒有沾染上一絲塵氣的清新。
“王爺,為什么要抗旨?”纖裊問,“這可是死罪啊!更何況,皇上知道了,不僅要懲罰您,奴才……依舊無法幸免!”
“我去進宮請罪。皇上若是還要殺你,我就去找皇太后!”弘晝道,“你安心養著身子,把身子養好了,我們就可以像以前一樣,你要什么我都滿足!”
弘歷聽聞纖裊死后,正要宣布秘不發喪,同時看著遞上來的秀女名單,結果又有人來報,有人將纖裊救活。弘歷瞬間勃然大怒,要去治罪,然而鈕祜祿氏卻找他。無奈,弘歷只好去了壽康宮。一進去,鈕祜祿氏便哭鬧:
“你這個不孝的兒啊!怎么說賜死就賜死啊?纖裊對我孝順得很,三天兩頭讓人給我送禮物,又時常來看我。你倒好,背著我要把她賜死!幸好救活了,否則……我便不認你這個兒子!”
“皇太后息怒,那吳扎庫氏本是窮兇惡極之人,賜死已是開恩……”
“什么窮兇惡極!一個二十多歲的閨女像一塊玉一樣,你非要把玉扔進淤泥里面!”鈕祜祿氏抹淚,“你聽著,你若再敢背著隨便懲罰和親王夫婦,我就與你斷絕關系!”
“皇太后息怒,奴才謹遵懿旨。”弘歷道。
弘歷感覺很是委屈妒忌,就因為弘晝是鈕祜祿氏扶養長大,鈕祜祿氏就把弘晝當親生兒子一般寵愛,好幾次因為弘晝跟自己鬧起來。當弘歷要解釋纖裊的過錯時,鈕祜祿氏又不愿意聽。
“您一直包庇和親王夫婦,不問是非對錯……”
“難道我還能有錯嗎?”鈕祜祿氏連忙打斷,“富察氏雖好,溫婉賢惠,對我也是恭恭敬敬,我也喜歡,但是纖裊更加靈巧,討人喜歡。一些奇珍異寶她給我送來,而民間的一些玩意兒也給我送來,經常給我講一些宮外面的趣事。我小時候家境不好,手下可沒有那么多奴才使喚,雖是鈕祜祿氏大族,然而我卻是鈕祜祿氏一組的遠支。小時候連口飯都吃不飽,只能去變賣家產。那時候,別人都喜歡買我的東西,還給我取了一個雅號叫‘吉祥鳥’,我在哪里,哪里的生意就好。如今啊,小時候是回不去了,宮里面面對的就是一些金銀珠寶,但是小時候的回憶纖裊都可以給我送來。你倒好,動不動就要賜死這個賜死那個,現在連我的心肝兒都要賜死!”
說著鈕祜祿氏就抹淚,身邊的宮女墨屏為鈕祜祿氏捶背,道:
“皇上,皇太后的意思是,不管如何,都不能懲處和親王夫婦。吳扎庫氏是貴族家有教養的格格出身,是不可能做錯事的。就算有,也應該諒解。”
“罷,罷!”弘歷道,“奴才聽皇太后的意思,不懲罰他們。”
“我明日要出宮去和親王府,瞧瞧纖裊的身子。好端端一個閨女兒,被折磨成那樣!”鈕祜祿氏道。
弘歷只是啞口無言。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