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弘晝說到什么不管子孫的事情，纖裊感覺可笑又無奈。

“你不為他們考慮，我還要呢！”纖裊道，“你活著倒好，可以積攢財富，可他們沒有你的權勢地位，那豈不是要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

“窮困潦倒是他們的事情，我不管，我不管。”弘晝搖搖頭，“人生一晃而過，不如把酒言歡，及時行樂。等你好了，我們好好樂樂！”

話說纖裊依舊活著，弘歷心里面自然生氣，然而皇太后又攔著自己，弘歷只是感覺頭疼。忽然又估摸了一下纖裊的性子，便以弘晝孟冬饗禮表現甚佳，列祖列宗欣慰為由要給弘晝賜一位側福晉。依舊是在延暉閣，弘歷組織一場小型選秀，美其名曰“賞花大會”，請來一品大員家中頗有姿色的女兒來。弘晝不愿，纖裊擔憂，思來想去，纖裊便讓雪瓔跟上。

弘歷帶著弘晝在一旁看著，一旁的小姐格格們沒有看見她們，便興致勃勃地賞花，說什么龍恩浩蕩。

“這可是我頭一次進紫禁城呢！”一位格格道，“也不知，會不會遇見皇上。”

“那一位，是鄂爾泰家的格格西林覺羅氏，鑲藍旗的。”弘歷指著方才說話的格格。

“我才不想留在紫禁城呢！”另一位小姐道，“我可舍不得離開阿瑪額涅。”

“那一位，是正黃旗田文鏡家的女兒田氏。”弘歷指道，又指著另一邊：“那一位，是李衛家的女兒李氏，鑲黃旗的。還有那一個，是巴林左旗扎薩克多羅郡王札木楊家的格格博爾濟吉特氏，鄂爾多斯左翼中旗的。這一位，算是身份最為貴重的。還有那邊幾位，家世稍遜，但也標致可人。”

“皇上，這些世家小姐……比我小十歲啊，我……我不習慣的！”弘晝說著就要走，“我……我走了，真的走了。”

“給你挑一個側福晉，有何不好？”弘歷拉住他，“看上任何一個都可以賞給你，隨便挑！”

“她們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兒，要不您留著收入后宮，也算是平衡朝中勢力。”弘晝道，“她們個個嬌艷如花，天下美人應該最先由您挑選。”

“乾隆六年會有一次選秀，那時候我再選。我若是這個時候納了妃子，朝廷會非議的。”弘歷道，“我的意思是，博爾濟吉特氏出身尊貴，既可維護滿蒙關系，而她也長得標致，看起來也活潑，想必你也喜歡。你也可以跟著她去騎馬射箭，木蘭秋狝的時候你也可以找扎薩克多羅郡王提升一下騎射技術。”

“這……這蒙古女子我接觸甚少，不習慣，不習慣。”弘晝道，“我跟纖裊小時候就認識了，還是汗阿瑪把她帶到我身邊的。我王府里面只有滿洲人和漢人，您就該知道，我對蒙古人不習慣。”

“沒接觸過，怎么知道不習慣呢？”弘歷帶著弘晝上前。

格格小姐們見到弘歷和弘晝來了，連忙集中起來請安行禮。弘歷一眼相中了博爾濟吉特氏，就要說給弘晝當側福晉，慌亂中，弘晝眼睛一亮，連忙拉住雪瓔：

“皇上，今日賞花大會世家格格小姐都來了，您興致也好，奴才就趁這時向您討賞。奴才想娶通房丫鬟崔氏雪瓔為側福晉。”

雪瓔震驚，看著弘晝，不知如何是好。弘歷打量了雪瓔一下，見也算是一個熟人，便言：

“崔氏家世低微，不過王府中的通房丫鬟，便賞你做個侍妾格格，待為皇家開枝散葉再冊封為側福晉。”

“多謝皇上恩典！”弘晝拉著雪瓔的手，“既然如此，奴才討到賞賜了，奴才就告退了。”

“慢。”弘歷道，“崔氏既是你的通房丫鬟，其父崔奇哲行醫多年，功不可沒。我記得崔氏一家本為崔佳氏，滿洲鑲紅旗人，世居海西哈達地區，明清之際冠漢姓崔氏。如此，便更其為崔佳氏。”

弘晝明知道弘歷是故意給纖裊使絆子，既然側福晉塞不過來，那就抬高一個格格的身價，弘晝只好帶著雪瓔謝恩。回去路上，剛上馬車，雪瓔馬上跪下：

“王爺，這么多年來，奴才都是您和嫡福晉的通房丫鬟，如今皇上親賜格格封號，奴才……實在是對嫡福晉不忠啊！”

“你起來。”弘晝將她扶到身邊坐下，“你本來就是通房丫鬟，遲早是要侍寢的，而你之前想著忠心嫡福晉堅決不侍寢，如今事態變了。你要相信，你侍寢不過早晚得事情，一旦侍寢我就會提拔你為格格，如今皇上恩典，不過提前了這件事情。今日我就跟嫡福晉說明白，今夜你便侍寢，明日你就去給嫡福晉敬茶。你本來就是通房丫鬟出身，就算成了格格，依舊是通房丫鬟，就與浸月同住吧。如果你可以接受，西廂房你也可以住下。”

雪瓔選擇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西廂房，當夜便侍寢。按照規矩，雪瓔是妾，不能陪著過夜，然而她又是通房丫鬟出身，自然可以代替妻與夫共夜。

“雪瓔啊，這么多年了，你總算肯侍寢了。”弘晝抱住她，“月兒當了我那么多年的通房丫鬟，在我還沒有娶章佳氏之前，她便侍奉我，教習云雨之事。她的確賢惠，也嬌嫩可愛，可是如今……她看不見了。她跟嫡福晉一樣也會夢魘，她時常晚上夢醒，夢到自己可以看見，夢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夢到五阿哥還活著……她也可憐。你阿瑪說過，她的身子不易有孕，恐怕她也生不了孩子了，我也沒有讓她當側福晉的理由了。”

“王爺，奴才自知身份卑微，不可與嫡福晉爭艷。嫡福晉對您真心實意，自然擔憂會有人插足。奴才忽然插足，擔心……”

“無妨。”弘晝道，“我跟她好好說明白，你也去恭恭敬敬地敬茶，就算她刁難你，你忍一下就過去了。你多親近親近她，她對你會很好的。你看徐氏，就喜歡有事沒事去她那里，嫡福晉對她還是不錯，每次有了賞賜，她拿的總比別的格格多一點兒。”

雪瓔點點頭，大概明白了。洞房花燭，一夜纏綿，巫山云雨，顛鸞倒鳳，但次日等不到日高起，雪瓔便著正裝去北方等候纖裊起床，又伺候纖裊更衣早膳。之前弘晝也跟她說明白了，知道是被逼無奈，加上弘歷施壓，纖裊也只能接受。只見雪瓔奉茶，纖裊接過，只感覺嘗到了一絲人參的味道，接著又是如同云霧般又帶著清香的六安茶，然后回味到了梅花的幽香，沁人心脾，整體又有著冰雪的味道。

“這茶是怎么泡的？”纖裊問。

“回福晉的話，奴才尋來梅枝上的雪烹梅，煮六安茶，又加上梅花與參須，便是此茶。”雪瓔恭敬道。

“味道倒是奇特，不過好端端的茶，肚子里面挺復雜的，雖然味道分層，香味分調，然而卻失了本來的特色。”纖裊將茶杯放回去，“倒白白糟蹋了這上好六安茶和人參，也腌臜了這冬景雪梅。”

“請福晉恕罪。”雪瓔磕頭。

“罷了，你去側福晉那里敬茶吧。”纖裊揮揮手，“我乏了，沒什么事情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雪瓔答應后告退，心慌慌跳不停，汗水打濕了衣服，里衣跟身體貼在一起，實在難受。

“是。”雪瓔便要退下。

“等等。”纖裊忽然叫住，“雖然是妾，但是畢竟是欽點的，也算是明媒正娶，自然比別的格格地位高些，從我這里出來的人，不能讓別人看不起，說什么我虐待你。一會兒我讓瑯玕帶你挑幾件兒好的衣料子，你去做幾件好的衣服，再從我那兒挑點兒首飾，如何，都不能被比下去。前陣子王爺為我定做了一套衣服，我就賞你了，換上之后，讓我看看，再去給側福晉敬茶。”

“是。”雪瓔道。

瑯玕領著雪瓔到一旁更衣，纖裊順便將韞襲苑兩個灑掃的丫鬟命喚玻璃和琉璃的撥給雪瓔。瑯玕將衣服遞給玻璃，雪瓔一看，馬上嚇住——這可是正紅色的衣服。

“瑯玕姐姐，這衣服，我實在不敢穿。既然是嫡福晉賞下來的，奴才理應好好保存，不敢穿上僭越。”雪瓔道。

“穿上吧，這是嫡福晉賞你的，就穿上這身去見側福晉吧。”瑯玕道，“玻璃，琉璃，伺候格格更衣。”

“是。”二人道。

“江氏身邊只有玫瑰一個貼身侍婢，嫡福晉賞了您兩個，還給您送衣服，還請您識相。”瑯玕行禮離開。

雪瓔只好穿著正紅色的衣服出來。纖裊見了，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神色，說不清是妒忌還是憂傷，只是輕輕一笑：

“果真是個標致的美人，我見猶憐，快快去給側福晉敬茶吧。敬了茶，就算是真正過門了。”

雪瓔告退，便去了皓辰苑。杏雨身著杏黃色旗裝，卻見雪瓔一身正紅，眉一蹙，本來溫和的語氣也變得刻薄起來：

“崔佳氏今日過門，如此嬌艷，連塵香苑的梅花都比過了。”

“奴才不敢與塵香苑爭艷，塵香苑乃嫡福晉珍愛之地，稀世梅花皆于其苑，奴才不過夾縫落梅任雪摧。”雪瓔小心翼翼舉起茶杯，“請側福晉用茶。”

杏雨淡淡抿了一口茶，上下打量了雪瓔一下：

“你也算是王爺身邊的老人，衣服怎么穿你應該知道。什么顏色該穿，什么顏色不該穿，更應該分清楚。今兒穿了正妻才能穿的紅色，明兒就敢穿杏黃、金黃，再后來，明黃色也敢穿了。我跟嫡福晉能穿任何紅色，杏黃、金黃也同樣能穿，你若自己爭氣，能夠跟我平起平坐了，這些顏色也自然穿得。你是皇上專門冊封下來的格格，自然跟別的格格不一樣，若是生下阿哥，自然可以與我平起平坐。”

雪瓔眼里一亮，以為只是受到杏雨劈頭蓋臉的責罵和刁難，沒想到還有提點，便連忙道謝。

“你讓你阿瑪替你調養好身子，自然可以生下阿哥。”杏雨道。

雪瓔同意了，回到韞襲苑之后，崔奇哲也剛剛去北房請脈，見到雪瓔連忙要行禮，雪瓔連忙將他扶起來，將他帶到西廂房。自己馬上跪下，卻嚇得崔奇哲也跪下。

“阿瑪，您快起來，理應受女兒一拜！”雪瓔道。

“你快起來，應該是我跪你！”崔奇哲道，“我今兒把你的生辰八字拿出去找人一算，你的命極好！”

父女二人都起來，坐在床上。崔奇哲見四下無人，便道：

“我算過了，你必能在三年之內得子，也有高升之日。我找人算過了，生子前后，你會受盡寵愛，只要你把持得住，就可以一直穩住王爺的心。”

“這么多年來只有嫡福晉和側福晉有出，側福晉的三阿哥早夭，王府里面都是嫡福晉的孩子。就算我能生下阿哥，也沒有出頭之日。更何況，三阿哥的夭折也是嫡福晉間接造成的，側福晉懷著三阿哥的時候嫡福晉便控制了側福晉的飲食，最后嫡福晉鬧脾氣離開王府一陣子，王爺對側福晉和三阿哥冷淡，造成了三阿哥的早夭。浸月姐姐的孩子到九個月的時候沒了，不管故意還是意外，都是嫡福晉弄沒的，而嫡福晉的五阿哥給了浸月姐姐，結果沒過多久五阿哥又沒了，其實王府上下都知道，五阿哥的死跟嫡福晉也脫不了干系。就算我能懷上孩子，能不能出生都是問題，出生后能不能活過周歲，也是一個問題。”雪瓔道。

“咱不是還有嫡福晉的把柄嗎？你不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嗎？”崔奇哲道，“你還怕生不出阿哥嗎？”

“我懂了。”雪瓔笑笑，“阿瑪，將來等女兒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你額涅離世得早，我們父女相依為命。崔佳氏一族，便靠你發揚光大。”崔奇哲道，“崔佳氏與吳扎庫氏同屬滿洲鑲紅旗，她阿瑪是副都統，你便借鑲紅旗為由，多跟嫡福晉親近。”

雪瓔點頭。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